楔子
黑夜的薄雾弥漫在夏季潮湿的空气里,散布在小巷。
她想要推开面前这个高大的身躯,可他没有半分动弹。她急得双眼通红,用力握紧双拳,狠狠地朝他的胸口砸下去,他仍旧纹丝不动。
晌久,他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握住她白嫩纤细的手腕,不知使了多大的力,她的手腕顿时红了一片,再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甩到了墙上。
她吃痛地低吼了一声,“傅成殊,你这个魔鬼!”
头顶传来他邪笑的声音:“我不否认,可是苏苏啊,跟他待一起久了,难道你真的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就是个天使了吗?”
“我成这样,还不是被你拉下来的吗?”她偏头瞪着他。
他好笑地蹲了下来与她视线齐平,伸手抚上她白皙的面庞,“我的苏苏,看来你还真的忘了,要不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话毕,他便慢慢向她凑近,她猛得推开他的手,他却再次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这次他变得很轻柔,再缓缓往下移,一下子,与她十指相扣,他把她拉了起来。
她一瞬失了重心,不偏不倚地跌入他的怀中。他低头,温热的呼吸倾泻下来,使得她的发丝微微晃动,知道他接下来的举动,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无奈,他只能松开她,“好了,你走吧,不为难你了。”
像是有人追赶一般,她跌跌撞撞地离开。
1.如光般的你
又是黑夜。
月明星稀,我停在了小区门口,因忘带了门禁卡,束手无策。
我从包里取出一盒烟,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熟练点燃,并没有急于放入嘴中,而是把它夹在指间,目光停在红色的星点上。
在我正欲离开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出现。我久久地注视着,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只露出清秀的眉眼。
他走到我身边开了门,还绅士地示意我先进。我随口道了一句谢,率先进入。
进了小区我蹲在路边把烟抽完,进入楼道后,看见刚才的那个男人竟在等电梯。我走过去时,他已经进去了,我跟着步入,顺手先按了楼层,他看了一眼,没有动。
我诧异地侧目,正对上他灼热的目光,我问:“你就是,我的医生?”
他取下口罩,露出俊朗的面容,反问一句:“苏若妩?”
我勾了勾嘴角:“是我,你叫?”
“傅殊砚。”他的声音也十分动听。
前一段时间我生病住院,给远在国外几个月没联系过的爸妈打了电话,他们事不关己地问候了几句,便说要找个医生跟着。
就在昨天,务工阿姨说为我请的医生要搬进隔壁,为了顺便照看下我的生活,我不以为然。没想到居然是个风流倜傥之士,我一时间来了兴趣,这一晚竟没有失眠。
第二天一早,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便敲响隔壁的房门。等了一阵,他打开门,被我吵醒的他睡眼惺忪,身着一身棉麻的浅灰色睡衣,初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斜照在他的发间,发丝上洒满金光,衬的他的发质蓬松柔软。
我笑嘻嘻地走进他的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傅医生,我需要看病。”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没吭声,转身走回了卧室。我没太在意,像在自己家一样窝进沙发里,玩着手机。
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如初见那般,从头到尾一身黑色的行头,手中提着药箱。一看见他,我的嘴角不由得地往上扬,我知道自己的那个样子有多么稚气,他像是毫不留意,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我把提前组织好的症状老实交代:“我老是腰疼,一吹冷风就更加痛了。”
看见他的脸色变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更冷了,但也不像在生气。他将药箱放在桌子上,抬手朝我的脸伸来,我愣愣地定住了,脑补着他接下来的举动。终究是幻想,他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问了一句:“没有发烧吧?”
“没有。”我晃了晃脑袋,没有昏沉的感觉。
他起身就走,还好多年沉迷于游戏的我手速够快,拉住了他衣袖,“傅医生,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腰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痛。”
他也没看我一眼,语气疏离:“那可能是你的某些不良习惯,导致腰部血液不循环,从而才会疼的。”
“那傅医生,有没有什么治疗的方法啊?”我起身紧跟着他的步伐。
他转过身眯着眼打量了我一下,“多穿点衣服就行。”
顿时,感觉有血液上涌,随着“砰”的一声摔门,我逃离了他的家,刚才的羞耻感还没有散去,我用力地砸了一下他家门旁边的墙。
我知道自己的身材不差,特意找了一件浅粉色的吊带背心搭了一条做旧色的牛仔短裤,为的是凸显身材。可没想到,他不仅不买单,反而拿这个来羞辱我。
怒气正盛,我却笑了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我本是个不喜安然的人。
2.黑夜的曙光
深夜,我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接的很快。
“傅医生,我想下楼买点东西,可是太晚了,我怕。”这样的语气让我自己都觉得委屈。
“然后?”对方好像处变不惊。
“那你陪我下一趟楼?”听到他没有立马拒绝,我马上精神起来。
“好。”应下来后,他就挂了电话。
等我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了出门,发现他正靠在墙上抽烟,我故作惊讶地说:“原来傅医生也抽烟啊,那下次也叫上我?”
他按灭了烟头,低声道:“女孩子少抽。”
我随即应声:“你不让我抽,我以后就不抽了。”
他陪我去了小区旁边的便利店。我随手取了两个棒棒糖,付钱。
出来后,我递给他一支,他低头看着棒棒糖,目光又投向我,“你就是为了买棒棒糖叫我出来?”
“对啊,晚上我只喜欢吃棒棒糖。”我剥开糖纸,含在嘴里,声音有些含糊,“从小就喜欢,尤其是橙子味。”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去后他本以为就能睡个好觉了,半夜我的一通电话再次吵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低沉地声音从听筒从传来,微微带着些性感:“喂。”
“是我,我……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的声音有些迟疑。
他应该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你是?”
“苏若妩。”刚说完,他立马挂断了电话。
他进来时,屋内敞亮,我正缩在床头的一角,脸色苍白,满目泪痕。
我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阿姨给了我你房子的钥匙,让我照看你。”他停在我的卧室门口,倚在门框上问:“可以进来吗?”
“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健步走到我床边,然后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他抽出几张卫生纸,边帮我擦眼泪,边问。
“我难受,睡不着觉,就是很难受很害怕。”说着,我缩了缩手脚。
“以前都是开灯睡觉吗?”
“嗯。”
“记得喝药了没?”
“嗯。”
“有没有喝安眠药?”
“还没。”
“那就好。”他在我身边坐下,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以后最好不要喝安眠药。”
“我知道,反正你在。”我努力咧了下嘴,可是我想应该没有笑出来。
听了这句话,他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我作势躺回了床上,拉好被子,眨眨眼看着他。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口,我急声喊住他:“你要走吗?”
“不走,替你关门。”果然,他关上卧室的门就折了回来,再拉好窗帘,坐在我旁边后轻声问了一下:“能不能关灯?”
“不能。”我连声反驳回去。
“我就在你旁边,你先试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再打开?”他商量的语气最终让我妥协。
结果是刚一关上,我就起身按开,他拉住我的手腕,再次关上了灯,我正准备用另一只手打开,可被他抢先抓住了,声音沉了沉:“躺下去。”
我只好乖乖地躺下,他松开了抓住我的手,我反手握上,“别松开好不好,我害怕。”
“嗯。”黑暗中,我听见他迷人的嗓音,“空调别调这么低,小心感冒了。”话落,他另一只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板,把温度调到了26度。
此时的我一直睁着眼睛,漆黑的房间里,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看起来轮廓舒展开来,没有了之前的紧绷。
他坐在床边,靠在床头,握久了的手浸出细汗,他的掌心温热。这是我第一次在黑夜中产生安全感,之前的恐慌如今是没有再出现了。
好像知道我在看他,就像我感觉他也在注视着我。他轻咳了一声:“苏若妩。”
“嗯?”我应答着,没有移开目光。
“你不睡觉吗?”他的声音明显疲倦了几分。
“我睡不着。”
“你松开手好不好,你闭眼,我保证让你知道我在旁边。”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这么听他的话,仿佛是下了魔咒一样,他说,我就照做,可是我一直不是这样听话的人。
我松开他的手后,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以为他要躺下来,心想这样岂不是更好。但事实证明,我从未猜对过。
他俯身将我挪回原位,自己往下靠了一点,然后伸出胳膊将我搂在怀里,像安抚婴儿般,轻拍着我的肩膀。
大脑空白之中,我好像听见他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好梦。”
那是我这么久以来,睡的第一次安稳觉,中途没有吓醒,没有哭泣,直至天明。
3.他从雾中来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深夜里我总会哭,不由自主地哭,会变得脾气很暴躁,会失眠一整晚……
在他面前,我的坏脾气很好地隐藏了起来,每个晚上12点左右,他都会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睡觉。当然,从来都还没有睡。
我不让他挂断电话,就这样打到天亮。有时候一整晚我都精神抖擞,他却听着听着睡着了。
有时候他耐心地哄我睡着,可半夜的惊醒,让我泪流满面,他睡的很浅,同样也会醒来,他总会温柔地安慰:“没事,我在。没事……”
有时候睡不着我会十分躁动,想要喝安眠药,他会直接过来守一夜……
自他来后,我不再开灯到天亮。
以前的黑夜对我来说就是噩梦,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孤独,我疯狂地想要将自己毁掉。他一来,把我撕扯的伤口,疼痛的痕迹,全部亲自缝合,直到他们痊愈。
平时的一周里,总有一两天在和朋友聚会。那夜我照常喝了些许酒,回家时,就借着酒劲敲开了他家的门。
他开门见我,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对啊。”说完,我就闯了进去,直奔他的卧室。他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死死地趴在他的床上,便转身进了浴室。
听见哗哗地水声后,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甩掉高跟鞋,钻进他的被窝里。整个床上都是他的味道,薄荷味的洗衣粉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我实在太喜欢他这特有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对我来说这味道太好闻,他出来时,酒后的醉意早已消失,我眯着眼侧躺着打量他,头发被他吹的半干,身着黑色的真丝睡衣,踩着一双人字拖。他靠在门框上,神态自若的任由我盯着看。
我只想到了一个字来形容他现在的样子——撩。
于是我笑嘻嘻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睡觉?”
他更是惊奇:“嗯?”
“躺下!”我命令般的语气惹的他咧嘴一笑,可他并没有执行。
后来我直接蹦了起来,跳到了地下,“你快点睡觉。”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神情复杂,没有讲话。
我们这样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赤脚站在地上,只是他越来越深沉的目光,像个置气的小孩。
妥协的是他。
当我在他身侧躺下时,他果断出声:“下去。”
“我不。”我就面朝着他,他却翻身背对我。
“苏若妩!”
我当然听得出他隐忍的怒意,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胆,更加肆意妄为地熊抱住他,“傅医生,我是个病人。”
“别碰我。”
“那你抱我,你知道的,我腰不好。”
他沉默地扳开我的手,我随手关了灯,声音变得很小:“我是不是好起来了?”
“一切都会好的。”
“那傅医生,你能不能抱抱我。”我知道他向来不会拒绝我这个语气的。
良久,他转过来面对着我。
只是愣了一秒,我轻轻地钻进他的怀里,带着暖意,“傅医生,你真好。”
4.听见你的心
从那之后,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他那,霸占他的大床,更想要霸占他。
他放任的态度也令我十分满意。
总有睡不好的几次,半夜惊醒时,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沾满了冷冰冰的泪水。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大叫,但是原本熟睡在我旁边的他正倚靠在阳台上,窗帘自然是被他拉开了,隔着落地窗,我看着他正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在窗外灯火通明的映衬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晌久,他终于抬起了头,发现我正坐在床上“观赏”着他,摁灭了烟头,径直走了进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笑:“晚上好啊。”
他抽了几张纸为我擦脸上未干的泪水,“抱歉。”
“嗯?”我有些疑惑。
“本想就一根,可一下子忘记了,没有注意到你。”擦拭完后,还挺自觉地坐上了床。
“没事啊,很少看你那个样子,挺微妙的。”说着说着,我赖进了他的怀里。
这次,他居然揽过我的肩膀,我们就像正真的情侣那样,那样的亲密。在与他亦真亦假的接触中,我总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就想让自己一直这样下去,只要有他,那些被恐惧失控缠身的日子,我不再深陷绝望。
后来,夏季真正意义上到来时,已是七月。某日我突然接到远在国外爸爸的电话,他的语气就像理所应当,没有拒绝的意思,当然我也不可能拒绝。
他说:“你的婚礼将在下个月一号举行,人家特意来求娶,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跟有过什么纠葛,总而言之,这场婚姻我们许了,并且一切都会操办妥善。”
“是傅医生吗?”
“是姓傅,我们明天回国。”话毕,电话也随之挂断。
像突然间夜空中绽放出烟火,五彩斑斓,我奔向隔壁。门开的很快,他斜靠在门口,像是静等着我开口。
我努力想从他眼里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结果照常无波澜。豁出去了的决心,我当他在伪装,脸上堆起笑容,故作聊家常一样的语气:“我要结婚了。”
“嗯,知道。”
听到这句话,我跌宕起伏的心情发挥的了极致,“你知道他是谁吗?”
“嗯。”他看着我的眼睛闭了一下,“我哥,傅成殊。”
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我不知道,但肯定可以用滑稽来形容,像小丑一样,越努力讨好,就越可笑。一切的故作姿态仿佛就是一场独角戏,他只是意外的遐想。
我还是选择将这场戏演完,“傅殊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妩,我只是个医生,你是我的病人,如果之前有什么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
“傅殊砚,你个骗子,你明明说过的,你喜欢我……”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狼狈不堪的呢,我想应该没有了,此后也不会再有了。
那回我和朋友们在KTV玩到了凌晨,喝高了,头有些昏沉沉的。前半场我还欢乐地和他们讲话,后面我干脆窝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还是有朋友“照顾”到我,怂恿我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我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结果就是越听脑子越热,恍然醒悟时,电话已经接通。
他很快就推开了包厢,只看了一眼就找到了角落里的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握住了我的手,想将我拉起来,在朋友的起哄中,我抱着话筒,眼睛直视着他,眼里的火热毫不隐晦:“你亲我,亲我一下,就一下下,我就走。”
在他低头凑过来的时候我是懵的,冰凉的触觉让我想要深入,想要不断地向他索取,索取他的低温,索取他的清香,索取他所带来的一切。
我想我可能发烧了,不然为什么我这么灼热,而他却是清凉。
我顺从地拿起包准备随他离开,朋友们并没有只看看热闹,嬉笑地声音传来,“傅殊砚是吧,你既然吻了我们家若妩,那你是不是喜欢若妩啊?”
本来不期待他会回应,但还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他的侧颜依旧是这么完美看不厌倦,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是我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的。
我眯着眼睛,瞧见他微点了一下头,我以为是错觉,可身后的欢笑声让我瞬间清醒,他带着我离开包厢。
仿佛是大梦一场。
5.有没有听说过他
很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名字了,那个噩梦中的人——傅成殊。
梦里他挂着邪魅的笑容,声音依旧那么清朗,一口一声地“苏苏”叫着。
那些快要忘却的事情重现在脑海里时,居然会如此清晰。这一年,我过得有点失败。
那是我还拥有的学生时代,认识了傅成殊。他是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男生,只要他想,每个女生应该都会沉沦,我不例外。
学生时期的我可以用孤僻来形容,那种什么都不做,也会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自然没有什么人来招惹。
那时我坐在最后一排睡的天昏地暗,也不曾有人管过,父母从小不在身边,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他们便可以做到漠视。
他的出现,让我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点生机。他领我去网吧熬通宵,教会了我抽烟,带我与他的朋友们泡吧喝酒,让我体会了接吻的燎热。
那段时间别人都在紧张的学习备考,而我跟着他三天两头跑不见影。我一直知道他是风流的,他也明白我向来目中无人,便与我寸步不离。
因为很多时候我待他总是不耐烦的,对他也是不管不顾,自己开心过了也就没什么了。
他渐渐摸透了我的性子,一见我开始烦躁时,就自觉地闭上了嘴或者让我做别的事,即使我不情愿。
我去了医院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学校,手机关机,一直待在屋里,不分昼夜,也就断了和他的联系,尽管他最后还是找到了我。
待了不知道多少日,直到冰箱彻底空了,无奈欲下楼去买,一打开大门,便看到他正靠在门外的墙上抽烟。
注意到地上的些许烟蒂,得知他抽了不少,也不知什么在作怪,我的眼眶居然红了,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上涌。
他微微愣了一下,喊了一句:“苏苏。”
我把他拽进屋里,“你来了多久了,怎么知道这的?”
看我也挺狼狈的样子,他恢复到原来勾人的笑容:“没多久,本想敲门的,可怕吵到你。”
就因那句话,我失控地扑了过去,在他的怀里,我哭了,是那种大哭,如暴雨般的倾泻。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沉默的安慰。
“殊,我病了,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他的声音很急切,“怎么回事,什么病?”
“抑郁症。”我闷沉地声音响起,“其实我早该知道,因为我早已病入膏肓。”
“苏苏。”他叫的难过,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脆弱不堪,过得更是日夜颠倒,脾气也越来越不好,我强烈地伪装自己,将自己包裹起来,和他在一起后,那些想要隐藏的负面情绪已在不知不知中流露。
我们住在了一起,我发脾气时,他默默承受,脆弱难过时,他默默安慰,半夜惊醒时,他温柔的轻吻,让我安心。
他收起以前的顽劣,我琢磨着改掉乖戾。那时我想,他是爱我的,而我,也应该是喜欢的。
直到一次争吵,我忘记了原因是什么,因为情绪失控时,我自己也分不清是怎样的状况,大概是我又对他置之不理了吧。他不想与我争锋相对,留我一人在家。
晚上没有他,一处在失眠状态,直至朋友发来照片,“你们分了?”
我盯着照片,在昏暗的包厢里,他正搂着一个妹子,脸上挂着撩人的笑容,那样的狂放不羁,妹子娇滴滴地依偎在他怀里,如此动人的场景。
我慢悠悠地打出一个字:“没”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我瞟了一眼朋友发来的地址,收拾了一会儿,合上了门。
打开包厢时,室内一片哑然,而他正靠在沙发上与妹子热吻,我就定在门口抬眼看着这一切,没人吭声。
看他们沉醉其中,我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可尴尬的大眼瞪小眼使我不得不做出接下来的举动。我拿出手机,将电话放在耳边,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偌大静然的包厢里回响。
他停了下来,发现了异样般抬头,正对上门口我淡然的目光,脸上毫无波澜。
他松开了妹子,直立起身子向我走过来,神态异常的柔和,想来是刚刚的缠绵没有缓过来吧。哑着嗓子习惯性地叫了一声“苏苏”。
不知何种情绪,我上前轻轻地抱住他,偏头温热地气息洒向他的耳侧,“殊,其实我本想告知你,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是我才发现……”我扶上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转身离开。
留他在原地自嘲地笑了笑。
我从未用那样冰冷的声音讲话,仿佛刚从深渊中苏醒过来,我说:“你竟然是魔鬼。”
那日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我将他的东西全部扔进了一个箱子里,丢在了门外,他这人也不缺那点东西,自然也不会来拿。
也从那天开始,我失眠了整整一年,直到遇见了傅殊砚,也就是他的弟弟。
我从未怀疑过傅殊砚会有什么动机,因此我也不会知道他是傅成殊的弟弟。
他这个人很被动,但我就是对他来了兴趣,不自主地朝他靠近,他推开过,可那样的我就像之前的傅成殊,他又怎么会真的推掉。
在那之前,我一度怀疑自己动了真情,事实上,的确如此。
6.殊和苏苏
傅成殊十八岁时第一次见到苏若妩。
见惯女生各种姿态的他早就视觉疲倦了,恰逢与众不同的苏若妩给了他惊艳感。
他开始穷追不舍。每个课间都会来寻她,一切新奇的东西全部给她,一开始她没有理会,在时间的沉积中,她选择了接受。
后来她突然间不来学校了,消息不回,电话关机,他多少是有些仓皇失措的。
要是换做以前,倘若女朋友突然消失,他定会另寻新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意识到这次不一样时,他有了迟疑,明知自己些许不该这样,但是他还是遵从内心寻回了她。
要说以前的他们就像普通却又别扭的情侣,而住在一起后,他成了她的依赖,而她成了他的全部。
他收起了以前的风流生活,对她好,无条件地照顾她,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病了,不能丢她一人。
实际他内心深处很清楚,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对她早已是沦陷。
那段日子,有个女孩疯狂地追求他,他没有回应。那次吵架后,终于敢直面自己的他鬼迷心窍般约出了那个女孩。
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分开了,他回归从前的生活,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好像怎么也回不去了。
尽管他这一年来都在努力克制自己,但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想起她,她清澈如初的面容。
得知傅殊砚是她的医生时,他常约弟弟出去喝酒。他们俩之间没有秘密,与她相关的事情两人心知肚明。
傅殊砚问过他,“既然还爱,为什么要放手?”
他一口喝光所有的酒:“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以为,以为不可能有未来……”那时候她整天一个人,偶尔有阿姨来家里打扫,她从未讲过自己的父母,当然他也没问过。
也许是同样喝了酒的缘故,傅殊砚神情复杂,“哥你可以,你现在可以娶她,只要你愿意。”
醉醺醺的傅成殊看了弟弟一眼,傅殊砚摇晃着酒杯,有些出神,他是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傅成殊真的娶了她。
一向不务正业的傅成殊居然会改过自新,接手家族企业,并与同样出生在贵族中的苏式家族的千金苏若妩结婚。
婚礼前夜,傅成殊和傅殊砚在酒吧碰面。尘埃已定,傅成殊终究问了出来,“你爱她吗?”
那夜傅殊砚第一次喝醉,平时青白的面容变得有些泛红,他的眼神迷离,声音低低的:“嗯。”
“那你想不想和她好?”
“不想。”
“为什么?”
他停顿了许久,像在郑重地思考,“我只是个医生,最多,是她的医生而已。”
他从一开始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过继的孩子,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没有人约束,也是算是自在。
是的,傅殊砚的亲生父亲是傅成殊父亲的兄长,夫妻两人英年早逝,留下孩子一人,便过继在傅成殊父母名下。
傅殊砚从小看着傅成殊被各种教导,培养成继承人,而他自己也算快乐,亲人也待他如己出,生活无忧,前景无限。
“你明知道她……”
傅成殊还没有讲完,就被他打断,“哥,我不想为难自己,更不想让她为难,不行就是不行,何必太过较真。”
傅成殊清楚地看见他眼里有光闪过,即便只是一瞬。
“所以哥,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负了她,不要再让她失望,她已经慢慢好起来了,也请你照顾好她……”说着,他埋下了头。
那是傅成殊第一次见他哭,从小到大,自己抢了他那么多东西,他从未觉得委屈,可这次他就算是哭,也倔强的不吭一声。
傅成殊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7.此后无声
最后一次见傅殊砚,是在婚礼。
得知要结婚后,父母回国亲自筹备婚礼,我也就搬回了别墅,没再见过他。
那天我收到了一个礼盒,傅成殊亲自拿过来给我的。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泪落沾花了我的脸。那是一盒各式各样的棒棒糖,橘子味。
我能想象他找遍所有,为我挑出这些,满满一盒。
傅成殊在我耳边低语,“你现在还可以后悔。”
我擦了擦泪水,看着镜子里的傅成殊,还是那样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后悔,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我不后悔。”
那日我在人群之中寻得他的身影,就像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了一样,我小跑追上去,“傅医生。”
他僵直地转过身看向我,脸上有着些许笑容,“恭喜你,小妩。”
“谢谢。”我露出恰当礼貌的微笑表示回应,“还有,谢谢你的糖果。”
“不客气,能看见你好起来,便足以。”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语气如此生疏客气。
婚礼的那天晚上,我靠在傅成殊的怀里,久违的熟悉感扑鼻而来,那种强烈浓郁的成熟气息,换做一年前的我是喜欢的。
如今我的喜好早已被那薄荷味的烟草香填满,万劫不复。
我望着窗外的月色朦胧,不如与他初见那般清明。
那时的他嘴角挂着星光,清秀俊朗,眼睛澄如月明,含情脉脉。
此后你孤身一人处在异国他乡,我们只能共赏一轮明月,想起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