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在浅滩上抛了锚

2019-09-06 14:53:21

青春

01

“小酥,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你快点啊,给你带了热牛奶。”

十二月的冬日早晨,少了些嘈杂喧闹的声音。小区的大人们都还在被窝里与周公作陪,暖烘烘的屋子让这个冬天多了些慵懒的意味。

只有他们,打响了高考警钟的高三生,和陪着高三生一起奋斗的父母们。在这个本该慵懒的冬天,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孟小酥,你能不能快点。把桌子上的面包拿上……”

在杨素琴女士继续扯着几百分贝的声音吼出更多话之前,孟小酥迅速逃出了家。“砰”的一声,把杨素琴的大嗓门隔断在了另一边。

骆肖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能在零下的天气里把衣服穿的那么单薄的也只有骆肖了。

骆肖,孟小酥的竹马。

他们一起长大,用她妈的话来说,遇见骆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三件事之一。其他两件最幸运的事分别是遇见她妈和遇见她爸。

虽然孟小酥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三个人的确在她的生命中画上了很多很多浓墨重彩的部分。

“小酥,牛奶。”

“我不想喝这个口味的。”她也不想承认,因为骆肖对她的周到体贴,她对待骆肖就多了几分的恃宠而骄。

“那你快上车,到了学校门口给你买别的口味。”

孟小酥咧咧嘴,跨上了单车的后座。冬天的风就这样灌进脖子里,孟小酥却笑了起来,对他们来说,早晨去学校的这段路和沉闷的学习环境相比,是最自由最舒服的一小段时光。

“小酥,你有没有想过考哪个大学。”

“我没有选择啊,美院的考试我都过了。”

早晨的校园安静的像是按了暂停键,高一高二的同学已经放寒假。高三的教室里,每个人都在低着头,像是抬头看看什么书本上的字就会飞走了似的。

骆肖也和那些埋头刷题的同学一样,认真上课,努力做题。孟小酥却不一样,她在班里是不上不下的成绩,但她是艺术生。

几周前,全国统一艺术生考试,她已经以极好的成绩挤进了美院的行列。虽说文化课成绩一般,但她一点也不担心考大学的事情。

“安安,你今天也这么早。”林安安是孟小酥最好的朋友,她对自己没有什么规划,只希望可以离家里远一点。

于是在这个原本安静的早晨,因为孟小酥和林安安的同时出现,校园里出现了两个人此起彼伏的笑声。

半个小时后,骆肖在操场找到了孟小酥和林安安。骆肖站在不远处,看着孟小酥一脸花痴又幸福的笑,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孟小酥,回去复习。”骆肖自己都没发觉他胸腔里那一点异动让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可怕。

孟小酥朝骆肖的方向瞟了一眼,毫不在意又把目光落在了操场的那个男孩子身上。“安安,你看,哇,这个转身太帅了。”然后继续没心没肺的笑着。

林安安却捕捉到了骆肖的情绪,她推了推孟小酥的手肘,附在她耳边讲话:“小酥,骆肖好像生气了。”

“他就这样,管的比我妈还多。”刚说完,操场上的那个男孩子就走了过来。孟小酥花痴的星星眼瞬间就亮了起来,林安安无奈的撇了撇嘴,还不忘给骆肖使眼色。

男孩子上前跟孟小酥打招呼前,骆肖就冲在了前面,然后挂上标准的绅士危险,自顾自的去握住男孩子的手。

“你好,我叫骆肖,很高兴认识你。”孟小酥在一旁看着骆肖露出的一口白牙都惊呆了。

“我,白景。”白景也跟着骆肖一起笑,骆肖却在这个笑容里感知到了别的意味。骆肖一慌,想快速抽出手,却被对方紧紧的握住了。

“小哥哥,要不要加个微信呀?”

林安安瞬间了然,憋住笑在孟小酥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一起憋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骆肖,难得看见你这么无助的时候啊。”

孟小酥和林安安从上午操场的时候就开始憋笑,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人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拜托你下次对人家有什么意思的时候,先弄清楚他是不是喜欢女的。”骆肖面上装出的生气无奈,内心却是按捺不住的狂喜,至少这个白景没有任何威胁。

回到家孟小酥把这件事讲给了爸爸妈妈听,只是她隐瞒了去操场看帅哥的事情。餐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02

一月开始了,江城的冬天进入了最冷的时候。学校依旧安静,除了早自习时的读书声,和为手取暖时的哈气声。

骆肖对孟小酥的面面俱到,全班都知道。现在借着不断下降的气温,又多了一项。

“小酥,水不烫了,快喝。”

孟小酥皱着眉一脸无奈,无奈之余还是在骆肖面前喝了那杯温度刚好的水。“骆肖,你温度计啊。这水温,太合朕心意了。”

林安安坐在孟小酥的后面偷偷的笑。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羡慕了,她无法压制住内心的那种青春少女的酸酸涩涩。

日子在试卷的海洋里快速的过着,为高考备战时偶尔的欢喜嬉笑打打闹闹。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是,有些东西在这样浮在表面的烦恼与欢乐里渐渐发酵。

一月快结束的时候,才正式迎来寒假。假期前,会有一次决定春节好不好过的期末考试。

林安安却在考试一周前消失了,老师问孟小酥,孟小酥打电话到她家里。她妈妈只说有事,其他什么也没提。

林安安在期末考试的那天回到了学校,孟小酥是在考场上看见她的。林安安回头冲她笑,和从前一样的笑容,孟小酥却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春节前三天,不早不晚的日子。期末成绩出来了,接着孟小酥家的客厅里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

“孟小酥!你给我滚出来。”

孟小酥晃晃悠悠的从卧室出来,她看到她妈狰狞着一张脸,大致也猜到了是成绩单的事情。

“妈,我考360就能上那个美院了,我跟骆肖他们不一样。”

“是。那你来看看你多少分……”她妈直接一把把她扯了过去:“360呢,你是用脚趾头答的题吗?你还不让我拿你跟骆肖比,你连人家一半的分数都没有。”

孟小酥看到自己成绩单的时候也惊了,296。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在那一刻炸了一下,像是一直无比确信的东西在那一刻给她开了个玩笑。

她不顾身后爸妈的声音,冲出家门。下了楼就看见骆肖在楼下,骆肖手里拿着那份有着全班成绩的成绩单。

“有我在,你一定可以考360的。”骆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那高考之前最后一个仅有15天的寒假,孟小酥没有像计划中一样和林安安每天穿梭在江城的街道上,而是每天都把自己和骆肖一起关在房间里复习。

孟小酥不是什么多么有梦想的人,但是她需要得到的那360分她一定要得到。

这期间,骆肖爸妈也和骆肖一样,除了睡觉几乎每天都长在孟小酥家里了。

除夕那天,因为两家在一起,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小酥,出去看烟花吧。”接近十二点,无数烟花在城市上空绽放。

“我不去,这道题还没做出来呢。”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答不上来,就陪我去看烟花。”骆肖拔下孟小酥正在播放着英语听力的耳机,笑得像是已经得逞了一样。

“whales是什么意思?”

“这个单词好熟悉啊,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看你就是学傻了,去看烟花放松一下。”骆肖拉起孟小酥的手,朝阳台走去。孟小酥还在想这个熟悉的要命的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骆肖憋住笑,眼睛停留在孟小酥的帽子上。

一个大大的“whales”。

“砰—”一道烟花绽放在眼前,散落的火花像无数从天而降的流星。

“小酥,许个愿吧。”烟花的火光明明晃晃的映着孟小酥的脸,骆肖看的心里满当当的欢喜。

“太傻了吧,哪儿有对着烟花许愿的。”孟小酥看见烟花也已经忘了刚刚单词的事情,和绷着的紧张感。

骆肖认识孟小酥18年,他能感知到孟小酥的所有烦恼与欢喜。他知道孟小酥没有野心却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想得到的都是她必须得到的。

这次的296分给了她多大打击,她就给了自己多大的压力。

骆肖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你把烟花绽放的时候当做流星,就可以许愿了。”

“那……我希望我孟小酥还有骆肖,对了还有林安安,我们都能幸福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嘿嘿,还有,希望我妈以后少发点脾气,她爱美,生气容易变老。还有我爸,就希望他多挣点钱给我妈花吧……”

“还有还有,还有骆叔叔和阿姨……”

“他们不需要你来许愿,你别把今后的好运气都用光了。”骆肖拿开了遮住她眼睛的手,少女扰了掌心的睫毛让骆肖的耳廓在这寒冷的冬日发了烧。

孟小酥笑得很开心,好像那些愿望已经实现了那样的开心。“那你呢?到你了。”

“我的愿望就是小酥的愿望全部都能实现。”

“那你不是把你的运气都给我了…”

骆肖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一本正经起来。“我能遇见你和你相伴18年,还有今后的好多好多年,就已经花光了我的大部分运气。剩下的本来就不多了,就全部都给你。”

在这个冷风涩涩的除夕夜晚,两个年轻而热情的少年像是在完成一个命运交接仪式。因着这个仪式,原本冰冷的双颊温暖了起来。也因着城市上空不灭的火光,孟小酥第一次在骆肖眼里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假期没有联系上林安安,开学的那天林安安才出现,她穿着明晃晃的大红色外套等在孟小酥家楼下。

“安安?整个暑假都没联系上你,你都在干嘛呢?”

“我妈收了我手机,把我关在了家里。”明明是件应该惆怅的事情,林安安讲的时候却是满面春风。

孟小酥犹豫着问了句:“你妈让你玩电脑?”

“怎么可能,除非时间可以倒流。”林安安把单车扶好,看着前面骆肖走过来,她才扯开了这个话题。“骆肖,早。”

03

新的学期,教室墙上多了个电子钟,高考倒计时一下子少了十多天。孟小酥因为假期十几天的突击,回到学校听课就信心满满了些。课间时,班主任过来宣布开学后一个月就要一模考试了。孟小酥戳了一下骆肖背上突起的肩胛骨。

骆肖回头,孟小酥正在得意的笑。

江城的春天伴随着如火如荼的一模考试进驻在高中校园里,万物复苏,鸟语花香。而即将迎来考试的同学们却在枯燥的学习中,被春困拉下水。

于是骆肖护花使者的身份又派上了用场。

午休时间,一半同学奋笔疾书着,还有一半同学就和孟小酥一样,早早的睡过去了。

一点三十分,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的时候,骆肖轻轻推了推孟小酥的肩膀,在孟小酥抬起头还睡眼朦胧间扔给她一小袋辣条。

“少吃点,清醒了就别吃了。”

孟小酥原本带着起床气的脸一下子就笑了。“骆肖,还是你懂我。”

骆肖和孟小酥认识十八年,她眼珠一转,骆肖就知道她有什么小心思,她眉头一皱,骆肖就懂得她是心情不好还是真的生气了。他们是最懂彼此的两个人。

在高中三年的无数个下午,原本就容易昏睡的日子,学校却像是故意作对,永远都把数学课安排在下午。

孟小酥已经撑不住了,她越是抵抗,瞌睡就越是汹涌。林安安看不下去了,叫了她一声:“小酥,孟小酥,别掐了,手都出血了。”

骆肖回头看了一眼,孟小酥的额头就这样失去意识的磕在了桌面上。数学老师惊奇的看向了这边,骆肖顺势站起身。

“老师,小酥她今天生病了,我需要带她去医务室。”

数学老师皱了皱眉,还没点头,骆肖就扶起孟小酥走出了教室。到了门口,才听见数学考试开了口:“都要高考了,别再有人生病,病一下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到了操场,孟小酥反倒清醒了些。她虚着眼摸摸刚刚撞到的地方。

“骆肖,你可真行。还有这种操作。”

骆肖没搭话,他拉过孟小酥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孟小酥掐红了的地方。良久,才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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