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罪

2019-01-29 21:27:26

世情

爱上一朵花的姿态,她在黑夜中发亮。

1、樱花与雪

我一般不叫周光年哥哥,我更愿意喊他傻帽,因为他的的确确是个傻瓜,如果可以我甚至都不愿意承认他是我亲哥哥,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长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才走到教室门口,闹哄哄的教室里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哎哎!周光月,有你的信哦,你哥哥寄来的哦!”

这讨厌的声音,除了何玉婷没别人,她一直热衷于拿我哥哥说事儿,语调总是带着嘲笑,她表情很夸张,声音更是刻意放得很大,生怕全班不知道似的:“真羡慕啊,这次留的地址是日本北海道呢。”

我嘴角抽了抽,用力把她抓在手上晃来晃去的那封信抢了过来,班上同学发出一阵哄笑,我默默地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我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人,大概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都是因为周光年那个傻帽!全校都知道我有一个白痴双胞胎哥哥,他们明目张胆地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就因为我每次考试都考全班倒数第一,所有人都认为我也是个智障!

我把信狠狠地揣进桌肚子里,翻出课本来准备上早读。

何玉婷那个讨厌的家伙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伸手就要去翻我的课桌,“怎么不拆信啊,从日本寄来的啊,让我们都开开眼呗。”

我直接一把推开她,怒目瞪她,高声说:“何玉婷你烦不烦吶?关你什么事?我的信凭什么给你看?”

何玉婷被我推了一把,漂亮的脸蛋顿时就浮上了愤怒的绯色,她猛然朝我扑来,一边扑一边还不放弃从我桌肚子里掏信,“你还推我?我今天还就要看看,神经病能写出什么信来!”

“就不给你看!”我心里慌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周光年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是请不要对一个傻子抱有期望,我已经因为他够丢人了,可不想更丢人一些。

我直接和何玉婷扭打在了一起,打着打着,何玉婷忽然发出了胜利的笑声,我心里浮上一丝不祥的预感,逮住空隙一看,那封信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眼见着她就要撕开封口了,我急忙伸手去抢,过程中不小心弄倒了课桌,“轰隆”一声书本全部洒落在地。

教室里的起哄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好在我的手已经够到了信封,用力想抢回来,哪知道用力过猛,“撕拉”一声,信封被我撕坏了。

一张卡片从信封里滑了出来,卡片飘飘忽忽落了地,那是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皑皑白雪的富士山,以及一支斜飞入画的樱花枝。

“何玉婷周光月你们在干什么!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班主任一手夹着书,面色铁青地站在教室门口。

2、少年与猫

我和何玉婷被叫到办公室,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我一个人被关在办公室好好反省写检讨。

同人不同命的原因是因为何玉婷能考出漂亮的一百分,而我只能交白卷考个大零蛋。班主任皱着眉头说:“周光月,你一个人不上进也就算了,你还拉着何玉婷打架,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何玉婷出去之后特嚣张,她站在门口趁着班主任不注意,冲我得意地做鬼脸,我真想赏她两个字:幼稚。

班主任上课去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将一直拽在手里的那张明信片抹平了放在桌子上,明信片的背面是周光年歪歪扭扭的字迹——

樱花,雪,妹妹和我。

我莫名有些烦躁,我把明信片揉成纸团抛进了垃圾桶,把什么都没有写的白纸丢在了班主任桌子上,然后那天,我旷课了。

周光年曾经有一个梦想,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赚许许多多的钱,可以带着我周游世界,踏遍所有美丽的国度,可是还没有等他实现梦想,他就变成了一个白痴。

我推开家门,外婆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我回来有些诧异地问:“就放学了?”

我生硬地“嗯”了一声就往楼上跑,这是一栋很老的小楼了,还是外公在世的时候建的,楼梯扶手早就生了锈,我一口气跑进阁楼,从外面打开门,给我写信的周光年就在这里。

他很安静地趴在阳台上跟一只黑猫对视,那猫听到我的脚步声,惊得“喵呜”了一声,闪电般地跳走了。

“哎呀,小黑!”周光年惊叫了一声,要不是窗户上被打上了铁栏杆,他估计就直接跟着猫跳楼了。

我一把抓住他手臂,冲他吼道:“周光年,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

对,那一封一封写着世界各地不同地址的信,其实都是从这个小小的,被铁栅栏锁住的小阁楼里寄出去的。

我红着眼睛朝他咆哮:“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写信呢,我每天回家,你直接给我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用寄的?”

周光年皱着眉毛,看上去很是可怜兮兮:“因为不用寄的,那么远,小月收不到啊。”

“哪里远了啊!周光年你多大了啊,不要再玩了!”我近乎抓狂。

他腼腆地笑了笑,还当我是个孩子一样拍了拍我的头,“小月怎么又不好好记住自己的年龄,我们六岁啊。”

这一瞬间,原本还那么生气的我,忽然就哭了。

3、纸飞机与

周光年说,小月怎么又不好好记住自己的年龄,我们六岁啊。

在他的脑海里,我和他是一样大的,但是事实上他的智商退化到六岁的程度,而我已经十六岁,是个总是考零分的高二生。

“小月怎么哭了啊,不要哭,哥哥给你折纸飞机!”他急忙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折啊折,转眼就折好了一只纸飞机,他献宝似地将纸飞机塞进我的手里,“不哭不哭哦,哥哥保护妹妹,妹妹不哭。”

我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奋力将飞机朝窗外抛去,纸飞机打了个旋儿,掉了下去。我跑出阁楼,用力将门关上,门后面周光年的声音焦急无措:“小月你怎么了?你不要不理哥哥啊,不要把哥哥一个人关在这里啊!”

我捂住嘴巴跑回自己的房间,用枕头按住自己的脸。

“小月,你们老师打电话到家里来了。”外婆从外面传来,“你要不要来听电话?”

“告诉他我不上学了!”我大声喊了一声。

外婆“哦”了一声,接着去听电话了。

十四岁那年,妈妈和爸爸离了婚,她像是甩垃圾似得把我和周光年甩给了外婆。除了每个月会固定给生活费,我几乎都快要忘记我还有个妈了。

那天之后,我没有去过学校,外婆什么都没有问,我总是考零分这件事情,外婆是知道的,大概她也觉得我不适合念书,早早回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想去学校,我不想去面对那一张张满含嘲笑的脸,我和何玉婷打了一架,一定已经被全校都知道了。何玉婷长得漂亮,性格张扬成绩优异,很受人欢迎,估计我的形象已经从智障演变成了疯子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最先来找我的不是班主任,而是何玉婷。

她站在我家门口,很是鄙视地看着我,她说:“周光月你个缩头乌龟,只敢缩在家里的乌龟。”

于是我再一次扑过去和她扭打在一起,我说:“何玉婷你个贱人,我一定要揍翻你!”

4、争吵与利刃

最终拉开我和何玉婷的,是买菜回来的外婆。

她急忙丢下菜,上来拽着我就往后拉,“小月你干什么?你为什么和人打架?”

“外婆你别拉我!”我挣扎着要继续去抓何玉婷,何玉婷看了看我外婆,最终往后退了一步,她盯着我看,看着看着,忽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周光月,你简直太有女疯子的气质了。”

我看着头发被我挠成鸡窝形状,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的何玉婷,不知怎么的也笑了,我说:“何玉婷,别说我,你也跟个疯子似的。”

外婆看我们没有动手的意思了,也就放下了我,“这是你同学吧,你这孩子,跟你妈一个脾气,好好和人说话,别动手了啊。”

她教训完我,又扭头去看何玉婷。“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在这儿吃吧。”

“她才不是我朋友,她是我仇人!”我连忙大声说,“何玉婷你赶紧走,不要你留在这里吃饭。”

开玩笑,吃饭的时候,周光年会被从阁楼里放出来,他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要是何玉婷在这里,一定会被她狠狠嘲笑的。

陶君
陶君  作家

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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