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故事似乎都离不开爱情这道坎,所有人似乎都要经过爱情这道苦。
蝶衣也正经历着,而令她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却全然不知她的心事重重。
大概喜欢他的人太多,以至于她的眼睛里散出再多的光,也无法让他留意。
我对天发誓,我是个遵纪守法,听话懂事的好好学生。
读书的日子里,我不抽烟不喝酒不上网不打架,老老实实的做着我的优秀学生。
年年班级第一,全年级前十。我这么优秀,为什么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屑于跟我一起玩呢?
这是蝶衣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朋友很少,成绩很好,为人看起来太高冷。
“你不需要说话,只消站在那看我们一眼,我们就感觉自己那傻逼的一切都被你看穿了,所以不敢跟你一起玩。”
这是班级第二的宁夏对她说的话。
宁夏成绩稳稳停在班级第二,却是年级前50名到处徘徊。如此便知蝶衣跟他们的差距有多大了。
可是,蝶衣一向觉得,自己看他们的时候,只是单纯的看他们,没有任何看穿哪个是傻逼的意思。
大概,“傻逼”都太有自知之明了吧。
只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宁夏成绩也不差,而且她总觉得宁夏才是那个,能时刻看穿自己这个“傻逼”的一切想法的人,为什么她偏偏,很受人欢迎呢?
这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便不想好了。反正,她始终比较感兴趣的,一直都是他——那个成绩很一般,却很受班上女生们喜欢的龚扬。
是的,她连自己的成绩都从未在乎过,却在乎这样一个人。
青春期里的悸动,总是叫人脸红心跳。
她之所以成绩那么好,不过就是听了老师讲的,看了书本上说的。
一步一步跟着做就行了。她感觉不到难度,也无法理解那些人理解不了的那些题,她一直觉得那些题很简单,都是书上见过,老师教过的,很简单的呀。
大概,唯有她这样,从未恐惧过读书这件事的人,才能把这件事做好吧。
反正她没怎么在乎过,下了课,她也从来没有单独学习过。
她始终无法理解,那些下了课还拿着书啃的人,究竟在看什么,这书上的东西老师讲过,讲过不就该知道了吗?知道了,那继续看有什么意义?
不懂不懂,实在是一个无解的话题。
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觉得无聊极了。
她有一种感觉,感觉班主任并不喜欢她。虽然她成绩好。
她能感觉得到班主任对她的膈应,专门把她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
她不喜欢看书,便坐在后面,观赏起前面的人来。
那个叫做龚扬的男孩子,坐在她前面一排的最右侧靠窗的位置上。
这个点是自习的时间,因为还有两个月要中考,大多数人都在紧张的复习中。
他不一样,他不着急,还在呼呼大睡。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他额前的头发,飘逸而温柔。
她把左手放在桌子上,垫着自己的脑袋,学着他的姿势,盯着他的方向。
右手举起来,假装自己的手是那微风,对着空气一片比划。假装托起他飘逸的头发的,是自己的手。
窗外暖风肆意,夕阳西下,天空红了半边,渲染得整个空间也变得温暖起来。
不似清晨,夹带凉风,不似午时,炽热得人心烦躁。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
如果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应该会很美好。
可惜,下课铃声会响起,勇敢的人,会把他围起来,她跟他的距离,慢慢会变远。
宁夏也喜欢跟他玩,但宁夏是一个愿意跟任何人打交道的女孩子,她喜欢他,却不是蝶衣对他的那种喜欢。她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跟同样愿意跟人打交道的人的喜欢。
他们都是有正常语言系统,能好好说话的人。
别人羡慕她的成绩,她羡慕别人能说会道。
宁夏是唯一一个主动跟她说话的人,有不懂的问题,她都会向她请教。而别的同学,有问题,也只会跟宁夏请教。
大概是她看起来太冷了吧。
习惯了别人这样对待,她越来越高冷。反正也没人愿意跟她打交道,那便不打交道好了。
可其实,不跟人打交道的人,不只她一个。
只因为她成绩好,被老师点名的次数多,所以大家习以为常的习惯了这个高冷的学霸的存在。
习以为常?
对,有些人是不能用习以为常的。
因为他们的存在,有时候根本没人注意。
盈江便是那样一个人,他坐在蝶衣左边。蝶衣的同桌是个人人都爱使唤的“傻子”,江同。
江同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生气,无论任何人欺负他,他都不会生气,永远是一副傻笑的样子。
而盈江的同桌,叫梁子乔。是另一个不爱说话,成绩也不好,脾气也未知的透明人。
盈江成绩大概倒数第五的样子,可奇怪的是,老师从来不会骂他,也从不惩罚他。
就是那种,成绩无论如何,都能被忽略掉存在的那种人。
蝶衣看着龚扬,盈江看着蝶衣。蝶衣永远不会知道盈江的存在,即便龚扬哪天,能够看见她的目光。
有些事似乎命中注定,有些人似乎永不被上帝照顾。
上帝在创造他们的时候,不仅给关了门,还订死了窗户,甚至连一点让阳光透进屋子的缝隙都不给他们留。
盈江是个自闭症患者,可贫穷的农村里,没人知道那是一种病。
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缘起何处?
只因一次值日,她和他一组。他因为身体不舒服,肚子痛得难受,蹲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她看出了他的难受,独自打扫了整个教室卫生。要知道,他们都是走读生,一放学,所有人都是跑的没影的。
偌大的教室里,就她一个人在忙碌。
其实他能看穿,她是一个不知变通的人,一根筋生活。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子,这个人很自负,只喜欢那些活泼的人。
他看得出,班主任不喜欢她。
在某种程度上,他俩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边缘人格,虽然她成绩很好,但也避免不了成为边缘人。
回去的路还挺长,她竟有意无意的,默默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他安全到家,才转身离去。
多绕了一段路,只为看他安全到家。
那是第一次,什么也不说,也被重视了。
她喜欢龚扬的事终究被人知道了。
年少时,总有那么几个人,学了些“社会”的东西。
比如,有女孩子会在看多了小说,看多了电视剧后,奉某些“名言”为真理。
比如:我的男人,不允许你喜欢。
比如:我的男人,我自己守护。
虽可笑幼稚,但她们原本就没长大不是。
班级里开始流传,她喜欢龚扬这件大事。
龚扬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也只是微微一笑。他一直都这么礼貌来着。
围在龚扬身边的有几个姑娘,性格一向火热,脾气一向火爆。
她们自动,视蝶衣为“情敌”
毕竟,在某一方面比较闪耀的人,在别人眼里,也总是格外的碍眼,感觉最有威胁。
其实,即便到了初中,也依旧有很多不知道后果之重的人。
她回去的路上,被那几个姑娘围在马路边扇耳光。说是她没资格,喜欢龚扬。
“你这个人,除了成绩好点,你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特点。长那么胖,跟个死肥猪一样的,眼睛又小,脸又大,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啊?”
围在前面的人说着那些,字字如刀,刻在她薄薄的脸皮上,叫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回家后,她拿镜子照了照全身,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跟她们说的一样。
她几乎没有照过镜子,她从来没想过照镜子,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长那样的。
脸上被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她的脸可真大,大到父母都没看出来,她的脸肿了。
原来自己,竟真的这么丑。她想到自己对着龚扬犯花痴的脸,一时有些恶心。
她这么丑的人,竟然喜欢那样一个少年。
她感觉少年的脸都被自己玷污了。
往后回学校,她再也不敢抬头,走路盯着地面,遇见人恨不得消失,消失不了,就偷偷绕道而行,甚至光明正大不说话。
以前还会打招呼的老师,奇怪她见了自己也不说话。
不过无妨了,原本她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
龚扬知道了那些女生围堵她的事情,好声提醒道:“她成绩这么好,你们不该打她,以后有不懂的,该找谁问啊?”
这话本来没有任何问题,可听在某些人眼里,却变成了偏爱。他偏爱她,因为她成绩好。
在他们心里,自己理解到的,就是铁铮铮的事实。
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经过一条大马路,就是在这条大马路上,蝶衣被围着扇耳光的。
那个偏激的姑娘跟在蝶衣身后,看见后方有大货车行驶而来,忽然就有一种冲动,车开近点的时候,她从蝶衣右边跑过去,有意无意的,推倒蝶衣向大货车方向倒去。
盈江不知从哪里忽然出现,一把抱住蝶衣,向前方滚过去。
蝶衣划破了手臂,脸庞等裸露部分的皮,火辣辣的疼。
大货车一个急刹车停下来,盈江的半条腿,就卡在火车前车轮底下。
到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喊痛。
蝶衣看向他,见他眼里止不住流着眼泪,嘴巴却紧闭着,一个字也没喊出来。
不知所措又无能为力。
山区的大马路上,没有任何监控,除了这辆大货车,周围也没别的车经过。他们处于大货车的盲区,什么记录也没留。
只当是调皮的孩子在马路上到处跑,引起的车祸。
她还是那么胆小,什么话也不说。
他也是那么沉默,什么也不解释。
她也是那么心狠,觉得自己没被大人骂很侥幸。
盈江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
在父母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些事情就那么发生了,跟什么也没有发生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保护自己的那些孩子,习惯变得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直到长大成人,也改不掉这畏畏缩缩的毛病。
但他会为自己爱的人挡一剑。
这是身体的本能,也是人之初,性本钢。
这世道多坏啊,你温柔一点,它就让你一直委屈。一直怯懦,一直看不起自己。
她看不起自己,直到很多年后,也看不起自己。
褪去儿时的光环,她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三十岁的时候,依旧一事无成,依旧无法在大城市供一套房子。
兜兜转转,她选择了回家待着。
听说,十五年前,那个被车碾压了半条腿的人,最后喝了农药,死在自己家里。
她一直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他刚好跑过来。
到现在,竟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