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一个小小的“吃水”能有什么值得描绘的地方呢?各位看官,那是因为你体会不到这里面的酸甜苦辣才会有这样的认识的。
我的家乡是远近闻名的崔岗村。说她远近闻名,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富饶,多么美丽,而是因为她的贫穷,她的落后,她的一点都不涵水的黄土地。
“岗”字在汉语词典里的解释有两个意思,一指岗位,二指高起的土坡。在周围十里八乡的地面上,只有我的家乡有个“岗”字。
那种下雨水往他处流,雨停拎桶去讨水的日子曾是世代崔岗人早已习以为常的日子——有女不嫁崔岗井沿爬得溜光口粮两月吃光十家九户棍光——是流行在当地对过去的崔岗的真实写照。(十家九户棍光指的是十户人家有九户都有光棍)
旧社会的崔岗有几口敞口的水井,可那些水井都非常浅。在风调雨顺的年月里这些水井里尙有些水,可一旦遇到天旱,这几口本来就没有多少水的水井就完全成了一个摆设了——
挑着水桶到崔岗周围的关庙村、张营村,甚至于跑到河南的大罗村、陈园村挑水吃的经历是刻在旧社会每一个崔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的爷爷在旧社会给地主当长工。有一年春季,天气还不算很干旱,可水井里的水也所剩无几了。地主家大人多,担心没有水吃,就让我的爷爷搬一个木板床放在井口上,每晚我的爷爷就睡在木板床上,第二天自然就可以第一个打水了。
村里的这一口水井俨然成了地主家的私有水井了,村里的人们敢怒不敢言。
我的爷爷说他当年毕竟不是大人,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小孩子瞌睡多,有一天早上醒来,发觉自己连同身子底下的木板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抬到一边去了。爷爷慌忙地跑到水井旁,水井里的水早已被别人淘干了。
爷爷垂头丧气地挑着一对空水桶回到了地主家。结果可想而知,爷爷除了获得一顿结结实实的擀面杖之外,还被罚以后每天都要到五里之外的大罗村挑两挑水。从崔岗到大罗的路并不好走,途中还要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河坡地,那一段河坡地我也曾走过无数次。
那一段路其实不能叫做路,只是过路的人走过几回,踩出了一个接着一个脚印儿而已。那里荒草丛生,崎岖不平,稍不留神就会摔个驴打滚。
好人自有好命,爷爷被罚到大罗村挑水却成就了一段姻缘。那是爷爷引以为傲的一段经历,每当爷爷讲到这些往事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可惜这些东西现在都只能成为我美好的回忆了。
大罗村的几个佃户看到爷爷这么小的年纪,一摇一晃地挑着两只硕大的水桶走在坑坑洼洼的河坡地里,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咬着牙从不哼叫一声。其中有好事人要帮着爷爷挑水,爷爷礼貌地拒绝了他们。
这些佃户料定爷爷是一个肯吃苦耐劳的人,就好心地从中做媒,把大罗村的一个姑娘介绍给了我的爷爷,从此以后就有了我的父亲,有了我们现在的家。
1948年,中国共产党解放了崔岗村。共产党人深知崔岗人吃水的艰难,第一任支书崔成家带领崔岗的人民群众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大干了一个月,给崔岗村各自然组都挖了一口比较深的水井,虽然也是人工开挖,虽然仍是敞口井,却足以满足所有崔岗人的日常吃水了。
从此以后,世世代代吃水像吃油一样的崔岗人终于有了足够吃的水。
1985年,国家给崔岗拨付了一笔巨款,——当年确实是一笔巨款——在崔岗村打下了第一口深水井。当年我还在上小学,每当放学,同学们都会好奇地看着哄哄转动的打井机,都会惊奇地看着从井口冒出来的黄色泥浆,都会天马行空的幻想着地下水的甘甜……
记得水井竣工之日,时任支书的崔玉强还在崔岗村历史上第一口深井旁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周围的群众看着从井口喷涌而出的井水无不欢呼雀跃。
人们拿着杯子、罐子、水瓢……舀起甘冽的地下水畅饮——那种场面,绝不亚于铁人王进喜看着石油从地下冒出来的狂喜劲儿——从此,崔岗人吃上了安全的,符合国家卫生标准的饮用水。
2016年,崔岗人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指引下,在村支书王海雷的带领下,筹资几十万,在历代靠天收的田间地头一下子打下了十几口深水井,同时又建设了田间地头的排水灌溉工程。从那时起,崔岗村贫瘠的黄土地一跃变身成了旱涝保收的丰收之田。
现在的崔岗人对吃水的问题越来越挑剔——不仅要吃上安全的饮用水,还要吃出生活的品味——家家户户都安装了价格不菲的净水机,有的人家为了喝茶或是招待客人,还从网上购买一些所谓的高端水。说句实话,真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好还是害。
国家的大发展一日千里,值得赞颂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无奈我手里的纸张太薄太短,既是我找来所有的纸张都不足以描绘祖国日新月异的大变化。
思考再三,我选取了这一个和人民生活最为息息相关的吃水的问题来做一个以点概面的表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