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遍一遍冲刷着光滑的沙滩,带走了一些也带来了一些。渔民们趁着潮落在海边上赶潮,捡取着海神赐予他们的礼物。
小红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渔民自当是不会放过这次海的馈赠。她手里拿着一个竹篮子,目光尖锐的搜查着海边的残留物。
这时一个海螺映入她的眼帘,那海螺十分精致,像是工匠精心雕刻成的艺术品,浑然天成的纹路透着一股海洋独有的浑厚。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拾起海螺,捧在手上。那海螺轻轻的,非常光滑,捧在手上凉凉的,似是宝玉一般透着璀璨的光,使她爱不释手。
听家里人经常讲过海螺是海的耳朵,能听到海的声音。小红把海螺放在耳朵旁边,细细的聆听着海螺里传来的阵阵风声。这声音悠扬悦耳,仿佛海神在她的耳边呢喃。
正当她听得陶醉时从里面依稀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风声真的好好听啊。”
小红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海螺差点掉在地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海螺里竟然有一个人?她又将海螺凑进耳朵细细的聆听,里面只有阵阵风声没了其他声音。
“也许是我听错了,这怎么可能呢?”小红自言自语道,“这海螺还挺好看的,带回家当个摆设也不错呀。”说罢她便将海螺装进了篮子里。
生活在海边的人生活规律也会随着海一样富有节奏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红躺在床上退去了一身的疲惫,手里把玩着那个海螺。它不像人为的工艺品那样规律地排列着一条条纹路,而是随意的遍布全身,有的甚至细微到一根头发丝那么细。
小红将海螺凑进耳朵,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多美的声音啊!”
小红这会肯定没有听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清楚楚。这样难以置信的事情,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的。小红继续听着,他能听到那个人的自言自语。
“大海呀,大海。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你啊。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家呀。”
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砸在了小红的耳朵里,她发誓这里绝对有一个人。“你是谁?”小红对着海螺轻轻的问道,“你为什么在海螺里?”
“谁,谁在说话?”一阵惊慌从海螺里传了出来,“你是谁?给我出来!”
“先说你是谁?”小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仔细地听着那人的回答。
“我是小明,一个水手。你是谁?你是巫女吗?”那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管你是谁,你赶紧给我出来!”
“我叫小红,我在你的海螺里。”小红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她明白了这不是一个生活在海螺里的人,而是一个航行在大海上的水手。这海螺把他俩联系在一起。
“你是巫女吗,怎么会住在海螺里?”小明十分好奇的问,“为什么之前你不和我说话?”
“我不是巫女,我是一个渔民。”
“可你为什么住在海螺里?”
“不是啦,我也在用海螺和你说话呢。”
“这么说这个海螺能够让你我听到对方的声音?”
“对,就像电话一样。”
“什么一样?”
“电话一样。”
“电话是什么?”小明一脸疑惑。
“电话你不知道?”小红也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连电话都不知道。
“不知道。”
“电话就是……能够让两个人在很远的距离说话的”
“在很远的地方也能说话吗,不用写信的吗?”
“大哥,现在谁还写信啊,都发电子邮件了。”
“你说的电子邮件又是什么,我都没听说过。”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你们那里是不是很闭塞呀。”小红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连电话都没听说过。
“我等跟随郑和大人走访西洋,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但是电话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逗我的吧,你是明朝的?”小红十分震惊,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海螺不仅有电话的功能
甚至还有穿越时空的功能。
“对啊,不然呢?”小明有些奇怪,“现在是永乐七年,你怎么连年号都记不清。”
“永乐七年……那大概是1409年……”小红一边算着年代,一边回想着当年那个时候。“也就是郑和第三次下西洋……”
“你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现在回行了?”
“不是,我们前些日子刚刚出发。”
“好吧。”
“巫女我要睡觉了,不和你说了。”小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好吧好吧,你去睡觉吧,晚安咯。”
小红躺在床上,手里一直握着那个海螺。这一切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这发生的一切简直匪夷所思。带着这个疑问小红睡着了。
在梦里,她好像见过这个人,她朝思暮想的他。
当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小红的房间时已经是早上了,小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宁愿相信那是一个梦,也不愿意相信那真是一个神奇的海螺。
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一天是相当繁重的,不仅要出海打鱼,还要收拾家里的一些渔网渔具。一天的工作完成后,太阳也差不多落山了。
忙碌了一天的小红,疲惫的躺在床上。她想起那个海螺,便将它取出来放在耳边倾听。
“喂,你还在吗?”小红轻轻地问道。
“是你,巫女?”对面很快有了答复。
“一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呀~”
“一天?离上次我们说话已经过了五天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五天?”
“整整五天。”
“那个……”小红这才意识到这玩意儿有时差呀,她连忙解释道,“作为巫女,我们要有很多事情做,所以每五天才能通一次话。”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面若有所思的回答着。
“你跟我说说,你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有趣的事……好像没有。”小明挠了挠头。
“我也知道出海是很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小红你一边安慰着小明,也安慰着自己,因为从小长到大,一直出海的他根本没有感觉到出海的快乐。“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郑和长的帅吗?”小红刚问完,便发出痴痴的憨笑。
“郑和大人长的挺帅的。”对面丝毫没有迟疑,直接回答道,“郑和大人人也非常的好。对我们都很不错,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不知道,可能几个月后吧,也可能几年后。这都说不准的。”小明无奈的回答着,“也许回不了家了。”
“别这样想,乐观一点,你肯定能回家的。”
“但愿吧。其实海上出行非常的危险,如果遇到了倭寇或者大风暴,有可能就会……”小明说着说着并有些哽咽,“我的哥哥便是上个月再一次打海浪中掉下了水……”
“我对此表示很遗憾……”
“没事的,我们是为了扬我国威。”对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海螺就是我的护身符,有了它,我就能安全的。”
“对!我可是巫女啊!我保证不会让你死的。”
“谢谢你,巫女。”
“没什么可谢的,谁叫你捡到了一个宝贝呢。哈哈哈~”小红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心里知道这次下西洋会遇到危险,也许这个少年会因此而丧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小红每天都和小明通话。小明也和小红分享着他在出海的这些日子,他们到了斯里兰卡时,还把大批金银供器、彩妆、织锦宝幡等,施舍给岛上的寺院,并建立石碑留念。所到之处,受到各国人民的欢迎。
每次小明和小红通话时都非常的兴奋,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在海上的种种经历,以及在各个国家中受人爱戴,尊敬的样子。他说他们是文明的传播者,也是慷慨的给予者。他说的这些小红全都明白,甚至他不用说小红也会猜到结局。
在每个夜晚,小红就这样躺在床上安静的聆听着对面那个传奇的男孩儿。仿佛这就是电话一样,他正在跟远在大洋远处的一个好朋友聊天。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在梦中,他经常会遇到一个栽满奇珍异宝的大船,上面有一个拿着海螺的男孩,正在低头冲他笑。他勇敢无畏,这一次次风暴中死里逃生;他热情温柔,所到之处他都和当地人笑脸相迎。
似乎有种引力把她拖向了那片大海,外国人把它叫做命运,中国人称之为缘。小红似乎爱上了这个男人,就像是被设计好的,莫名其妙而又无法自拔。
但是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这声音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小明,小明,你在吗?”这天小红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期盼着那个海螺的声音。
“我在,现在我正去锡兰山的路上。就是之前我跟你讲过那个顽固不化的地方。”小明一边喝着当地盛产的美酒,一边悠闲的说,“郑和大人不放心那里,觉得应该再去教化他们一遍。”
“你说的是锡兰山国?”小红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不解的问,“我记得这个地方。”
“你当然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
“嗯,好像是吧,记不清了,哈哈”
“你这个巫女怎么记性这么差呀,难怪要住在海螺里,哈哈哈”
“你走开,我记这些国家的名字有什么用啊,名字这么长,又难记。”
“的确,有的国家名字很难记。”
“对了,这几天你在那里还好吗?”
“挺好的,这几天没有大风浪,都是晴天,非常的平稳。”小明又喝一口酒说,“只不过这几天我经常做梦,梦见你。”
“梦见我,梦见什么了?”小红枣有兴趣的追问。
“梦见我在靠岸的时候,你会站在岸上。你手里拿着一个同我一模一样的海螺在冲我笑,然后我也会拿着海螺冲你笑。”说着小明发出了憨憨的笑声。
“你还别说。这几天我也做梦梦见你了,跟你差不多。”
“巫女,我想知道你长的什么样子。”
“我也想知道啊,可是我们见不了面,你不在同一个时空,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嘛。”小红无奈的说。
“也是,如果下辈子有缘的话我们会再相遇的。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声音。”小明一边喝着酒,一边望向海面上远远的月亮。
虽然他知道,在海螺里的这个姑娘距他有几百年,可是他们看到的月亮是同一个,他把对他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月亮上,和这个小小的海螺。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感觉到他深深的爱恋。
“我也会的。”小红轻轻吻了一下海螺,就像是吻在小明的脸上。
他们说笑着,直到海螺里没有人在讲话,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又是一天的傍晚,小红兴冲冲地回到房间里,拿起海螺说:“小明小明,你在吗?”
但是海螺里没有传来声音。
“也许没有听到吧,一会儿再说。”小红自言自语的猜测着,她手里仍紧紧攥着那只海螺。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可海螺里依然没有传出她熟悉的声音,小红有些慌了,也许是海螺的魔法消失了,也许是小明……
想到这里小红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以前想到过小明会死在海上,可是她没想到他竟会死的这么突然。事情就这么突然发生了,让他没有一点准备,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正当她的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时候,从海螺里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小红……小红……”
“我在!我在!小明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小红听到后焦急地询问着,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到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是那个锡兰山的国王……他,他骗郑和大人去国中。郑和大人留下我们一些人来看船,可是我们却遭到了围攻……”小明虚弱地说着,嘴里不时涌出一口鲜血,“那个王八蛋!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许你死。”小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哽咽着,“你不是答应我要安全的回家吗,你不说这是你的护身符你不会死的吗。你这个骗子,骗子。”
“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你……但是我不想让你也有这样的遗憾……所以……所以,咳咳咳”小明顿时涌出一大口鲜血,呛得他直咳嗽,“打开它,我爱你……”
随即海螺那边再也没他的声音,在一声落水声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小红呆呆的坐在床上,她目光无神的看着海螺,原本光亮的外表变得有些暗淡。这一切仿佛是大梦一场,但这个梦似乎真实的过分。小红忘不了,但是也记不清。
这样的事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也许藏在心里就是他最好的归宿。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这是一个跨越了几百年的恋情,这也是一个最普普通通的恋情。
那一晚,小红彻夜没眠。他在网上查找着郑和第三次下西洋时路过锡兰山的事情,但是只有简单的几行字,没有详细的记录……在那里根本没有小明这两个字出现过,他是被历史遗忘的人。
连续几天里小红都浑浑噩噩,他的父母家人都很关心她到底是怎么了,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心情不好。她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非常奇怪的梦,现在她要把它忘掉。
这天小红依然很早的上了床,手里依然把玩着那个海螺。突然她手一滑,海螺掉在了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小红暗骂自己笨手笨脚,低头拾起海螺的碎片。在一凌乱不堪的碎片中,好像有一个东西显得格格不入。小红伸手捡起,那原来是一张被蜡封住的纸,一张巴掌大的纸被严丝合缝的卷成了一根小棍,然后用蜡密封在了海螺内部。
他抠开蜡把它舒展开,顿时,一副肖像出现在他眼前。一个十分帅气的阳光男孩,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一样。他盯着这幅画良思了很久,各种记忆涌上心头。
在500年前,她出门为小明送行,她送给小明一个海螺作为她的护身符。当船缓缓开动时,小明站在船上,手举着海螺,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手举海螺的女人,可那时小明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