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

2020-03-03 19:48:03

世情

算盘珠

在我家院子里的地窖里,我借着手电光左敲敲右敲敲,四面都是冰凉的土壁,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我就是不死心,昨晚的梦里爷爷跟我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难道这一切仅仅是个梦境而已?

“砰、砰”在地窖的最里边,敲击的声响明显的与别处不同。我不禁一下兴奋起来。我用力地扒开地上堆放着的土豆,清理出来一大片地方,足够我施展拳脚的了。

据说,这个地窖是我多年前去世的老爷爷修建的。那个时候,北方的冬季寒冷而漫长,市面上没有新鲜的蔬菜,几乎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地窖,用它来储存大白菜、萝卜、土豆等蔬菜,满足一家人冬季的需要。

虽然,后来我爹把院子平整了,还翻修了几间新瓦房,可是院子里的地窖还保留在原来的地方,至今,还作为我爹用来储存冬季蔬菜的地方。尽管大多数时候,那些储存的蔬菜开春也吃不完,有的甚至都长芽了,扔掉了一部分,合计起来,比去附近超市买菜都贵。可他就是不能改掉储存冬菜的传统,就像是他手里的烟卷不吸到烧了手指头绝不扔掉一样执拗。

“咚咚……”我又试探着敲击了几下,几块湿土从我的头顶落了下来,撒了我一脸。顾不得脸上的泥土,我全神贯注地确定着土壁上大致的范围,为接下来破墙而入做着充分的准备。就如同我每次为单位制作表格一样丝毫不敢大意。

就是这里了,经过一番敲敲打打,最终,我坚信土壁上一人大小的那片地方就是玄机所在。此时,正是爹娘酣睡的时候,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忍痛牺牲了一个好觉,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地下到地窖里。这个地方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下来过了,不是我不愿意下来,是老爹总说一个人一个气息,地窖不是谁都能够自由出入的,否则,就会破坏里面的气场,不利于蔬菜的储存。为此,这些年来,只有他自己上来下去的进出地窖,谁要是擅自闯入,被他发现了,那比踩踏上他那只悉心照料了多年的小乌龟后果还严重。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偷偷地向窖口张望了一番,确认院子里没有动静,爹娘的鼾声还在,才敢小心地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家伙对着土壁敲起来。费了吃奶的劲,终于敲出了一个大窟窿。显然,这里多年没有人动过了,完整的土壁看似结实,可是只要敲掉一大块,其他的似乎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顺势一铲,全都松垮下来,就像是一大块玻璃,一旦有一处破裂,其余的都纷纷瓦解了。

土壁后面有一大块木板,可能是年代长了,木质早已腐朽,只轻轻地一碰,就细碎的七零八落。一股发着霉味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嗽起来,我赶紧用手捂紧了口鼻,强忍着鼻子的痒痒,没让自己打出一个喷嚏来,憋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嗓子眼也痒痒的,比吃我娘做的玉米面窝头还难受。

揉了揉眼睛和鼻子,又用手挥了挥灰尘,像是进茅厕驱赶苍蝇那样子,我一脚踏进了这个隐藏多年的地窖里的地窖。好家伙,这里面真不小,足足有两间房那么大,比外面储存冬菜的地方还要大出不少。

借着手电光,我定睛一看,妈呀!地上满满的都是算盘。有的算盘还是完整的,有的算盘早就被老鼠啃过了,算盘珠散落一地。隐隐约约的,有几只大老鼠四散跑开,滋遛滋遛地钻进了黑黢黢的鼠洞。老鼠爪子蹬在算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我汗毛倒立。

怪不得呢!终于找到缘由了。这些年,都说我家院子里闹鬼。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噼里啪啦”的拨打算盘的声响。我爹为此还专门侦察过,可多少次侦查都是无功而返,不管是怎么悄无言声的来到院子里,或者是想要顺着声音下到地窖里,可总像是有人通风报信一样,只要我爹一动弹,那声响就戛然而止。多次反复后,我爹也失去了耐性,就如同他那自由生长不管不顾的胡须一样,随他去了。

家里的东西厢房,本来是要用来出租的,可是,搬来的租户都在夜晚吓得不轻,陆续的搬走了。时间一长,都传说我家院子里有鬼,半夜常常听到有人在打算盘,那“噼里啪啦”的声音着实吓人,为此,我爹花费不少银子盖起来的那几间厢房常年空荡荡的,本来是他要用来补贴家用的一笔不小的租金,却因为家里闹鬼泡汤了。为这,我爹愁闷了好长时间,比我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还让他伤心。

小时候,听过邻居崔奶奶跟我说过。我爷爷早年常常走南闯北做生意,练就一手好算盘,不管几个人接连报数,还是有多少的大小账目,只要我爷爷在,保证分毫不差。他老人家不仅盲打,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目不忘,入耳就落珠,真的是出神入化。解放前,附近的大小地主、高官大绅,不论红白喜事还是收租缴粮,都要请他去当账房先生。

据说,那时候我爷爷不管出多大的力,帮谁家的忙,他都分文不取,只有一样东西不能少了他的,那就是算盘。每次,他都会带回来一两把算盘。经年累月,这些算盘应该数目不少。只是,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也没人知道那些算盘去了哪里。

摸着地窖里这林林总总满地皆是的算盘和算盘珠,我不禁有点恍惚,眼前,似乎爷爷正在敲打着这些算盘。他老人家仙风道骨,手指在珠子间上下拨动,一副气定神闲举重若轻的样子。

手电光越来越暗,外面的天空快要放亮了。分明的,我听到老爹起尿的声音。那哗哗的尿声似乎就在我的头顶,砸的地面啪啪作响。

我从地窖里钻出来的时候,爹刚系好裤腰带,猛不丁地看到我从地窖钻出来,吓得他差点一头栽倒。我赶忙过去扶住了他,赶忙给他捶胸拍背。我爹才算喘上一口气来。我不敢看他,我知道缓过劲来的他那凶巴巴的样子肯定比我们单位的领导还难看。

爹哆哆嗦嗦地骂我什么来着?反正不好听,我也不想听。好像还用他那比铁锹小不了多少的大手在我背上狠狠地砸了几下。这些,我全都忍了。就像是我没有完成任务,领导说是扣我工资一样的忍了。

等老爷子风平浪静了,我才原原本本地把我发现的秘密告诉了他。他那哆哆嗦嗦的嘴居然不哆嗦了,就那么张的大大的,眼神也呆呆的,我就想,这时候,我就算是给他嘴里扔一个最大的驴粪蛋也肯定碰不着他的嘴唇。

那回,我爹破天荒地让我带着他下地窖去。后来,我和我爹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那些算盘倒腾出来。除挑了一只还算完整的算盘留下做个念想,我们把其他的都放进了专门定制的几个黄色的大箱子里。爹掐指算好了日子,带着我和那几大箱子算盘来到祖坟上。

我和我爹跪在爷爷的坟前,只听到爹咕咕噜噜地说了一些冥语,具体说什么我也听不机密,之后,我爷俩就把那些算盘埋在了我爷爷的坟旁。爹说那是他的宝贝。

后来,我家院子里再也没有半夜敲打算盘的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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