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

2019-09-07 14:50:22

青春

山海

1

喜欢或者不喜欢某种食物是相对的。

我对章鱼小丸子这种小吃没有任何好感,每次看到街边卖这东西的小摊,戏超多的我都会自行脑补出崔岷植在《老男孩》中生吞章鱼的画面,继而躲得远远地,即使这两种食物没多大关系。

大学的时候,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每次出去玩,她必吃章鱼小丸子,还不忘给我嘴里塞。我一边吃一边心说,妈的,这什么玩意,老子为啥要吃这个,还不如臭豆腐来得爽快。嘴里说的却是,怎么这么好吃,我媳妇果然有品位。

她一听,又开心地给我嘴里塞了两块。

为了心里那份喜欢,我忍了。

反之,酒桌上摆着满汉全席,座位上都是我讨厌的人,一口也吃不下。

酒过三巡,满桌狼藉,我又开始给哥几个讲大道理。

坐在我旁边的非著名文学评论家、捧人专家、未来金融界大佬博辉刚才还在吹牛扯淡,举着一大碗啤酒找人干杯,听到我说这话,表情一阵呆滞,‘哐当’一声把碗放到了桌上。

他说:“何止是吃东西,感情又何尝不是?”

我说:“大兄弟,你怕是喝多了吧?”

博辉说:“这才哪到哪,你听我和你说啊,之前网上有句很火的话,女孩喜欢的是香蕉,你却送她一筐黄瓜……”

我说:“你等等,我记得原话好像没你说的这么色情吧?”

博辉说:“你不要打断我。如果女孩喜欢你,不管你送的香蕉黄瓜还是茄子,她都会喜欢,如果人家不喜欢你,你就是弄一棵香蕉树过来,人家照样看不上。”

我说:“有道理有道理,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和我们这些大老粗就是不一样”

博辉话锋一转:“昨天小虎牙发了条朋友圈,她说,她想吃四中的饼夹肠和麻辣烫了。”

我说:“那咋了,我也想吃啊。”

博辉说:“高中的时候,我给她买饼夹肠,带她吃麻辣烫,她说,不爱吃饼夹肠,麻辣烫过敏。”

2

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科,博辉来到了我们班,这个身材有些瘦小的男生并不起眼,他能成功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总在数学课上积极发言,能给我想破头皮都解不出来的数学题提供好几种解法,让我好生佩服。

后来发现,他女生缘极好,让我一度觉得自己妇女之友的地位岌岌可危,不知哪位高人还送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苏七宝。

我不解,后来听别的同学说,那是苏菲、七度空间、护舒宝的合称,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名称,比妇女之友俏皮多了,在我认识的人里,有且只有博辉担得起这个称呼。

我们真正来往始于班里分组。

记得博辉那时异常激动,拿着一本《红楼梦》愣头青似的就奔我走了过来,他说:“班长,马上就要分班了,我觉得,不如我们几个男生一个组吧,阳气会足一些。”

我懵,你丫鬼片看多了吧。

我说:“那多没意思啊。”

内心潜台词是,老子来文科班是为了把妹,和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待一个组,把个大毛腿啊。

博辉说:“有意思,组名哥们都想好了。《红楼梦》你看过吗?看你这个形象应该是没有看过。书里有个金陵十二钗,咱们班正好十二个男的,就叫四班十二钗吧。”

我差点吐血,四班十二钗,一股浓浓的乡村结合部外加小镇杀马特气息迎面袭来,给我的灵魂重重一击。

我说:“其实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博辉说:“你说你说。”

我说:“就叫贱男村吧,你看咋样。”

博辉目瞪口呆,而后鼓起掌来:“这名字简直绝了,就它了就它了,班长一看就是文化人啊。”

在他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一丝说谎时的飘忽不定,也没事反讽时的不屑一顾,反而异常坚定,比解三角函数时运用勾股定理还要坚定。那一刻我确定,这哥们是个马屁精。

我们的贱男村终究没有组建起来,但我和博辉彼此有了一定了解,他单纯,喜欢幻想,我直率,酷爱扯淡,非常聊得来,我们的友谊逐渐建立了起来。

他经常帮我分担工作,我们组没人会写板书,他帮着写,有时候我迟到,他替我去打热水,晚自习班长需要清点人数,他帮我点。

他虽然个子小,但速度快,下午的食堂抢饭任务也是他的,我负责晃晃悠悠地拿着筷子去占座,后来委托博辉打饭的同学越来越多,我们吃饭的大军也慢慢壮大,我从最初的拿筷子占座改成了拿卫生纸。

一大卷往开一铺,这一排都有人了,何等的嚣张。

有一次博辉身体不好,我们互换工作,我跑去打饭,要了几样菜和一斤米饭。其中有一样是木耳,博辉不爱吃。

看到餐盘里的木耳,博辉眉头一皱:“我不爱吃炒木耳,你为什么打炒木耳?”

我说:“不爱吃你吃别的啊,大老爷们这么多事。”

他忽然发火,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转身离开。

我也生气,但没有摔筷子,因为看起来比较像湖南卫视的狗血偶像剧,所以不行于色的生气。饭吃到一半,冷静了下来,我可能确实有点不通情达理,他身体不舒服,我应该体谅。

我把餐盘收拾一下,又跑到窗口打了一份饭,打包带回了班里。

我回到班里时,博辉正趴在桌子上,我把饭放到他旁边,说:“嘿,对不起,我又给你打了饭,快吃吧。”

博辉抬起了头,眼睛红了,他竟然在哭。

我不知所措,我原来以为自己怕女生哭,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更怕男生哭。

他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他拿过饭菜,大口地扒拉到嘴里,吃得很香。

额,终究还是发展成了狗血偶像剧,还是耽美的。

和博辉相处时间长了发现他做事极为认真,无论大小,一概不会马虎,也因此得罪了班里一些做事不认真的同学,背后对他说三道四的大有人在,后来有人开始称他“十三爷”。十三阿拉伯数字合起来是什么字,大家心知肚明,这是那些觉得博辉装13的人想出来的。这些冷嘲热讽,博辉可以一笑而过,我们社会主义兄弟情,我不能忍。

某次博辉生病请假回家,作为班里难得学习好的男生,老师们都很关心他,我记得那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问:“博辉去哪了?”

回答老师的是我们另一个学习很好的男生:“对我们组的女生思想不纯洁,被人家拒绝了,回家反省了。”

我一下子怒了,拍案而起,当着英语老师面大骂:“放的什么狗屁?会说话吗?再说我打烂你嘴。”

他不敢还口,低头不语。

英语老师惊讶地看着我,嘴巴长得老大,持续了那么几秒,才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

旁边的小雀斑凑到我身边低声说:“哇,李学峰,你还有这么刚烈的时候,在我心中单位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

我甩甩头:“党和国家教育得好,没办法。”

小雀斑:“哇,我呸。”

博辉回来之后,同学有人把英语课上的事告诉了他,他偏要认我做大哥。

我吓得腿软:“你可千万别,我怕走大街上被人砍死,我们初中那几个大哥,混得一个比一个惨。”

我不允许他叫我大哥,他就叫我学峰,之前的称呼一直是班长。

3

高二的时候,理科班转来的燕昭加入了我们,三个人整日厮混在一起。

我和燕昭同属学渣,而博辉非常优秀,这样的铁三角,看似不稳,实际坚挺。

每到周末休息,我们徒步穿梭在张家口老城区的大街小巷,累了就到我家吃饭,那时我不胜酒力,两瓶啤酒下肚开始吹牛,把我五年级到高中的早恋史讲给他们听。

燕昭满脸不屑,骂一声脑残。

博辉满脸艳羡,叹一声牛逼。

他是性情中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立马上头,嚷着从今天晚上开始,就要不顾一切地追小虎牙。

我和燕昭惊得嘴里饭都喷了出来。

之前那位同学还真是没瞎说,他的确对人家组女生有想法,而且这想法还由来已久。

小虎牙和博辉初中时就在一个班,那时博辉就对人家有好感,但是作为一个被老师给予厚望的优秀学生,他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努力学习,朝着市里最好的高中第一中学努力奔跑。

最后跑偏,跟着小虎牙一起到了四中,文理分班后还到了一个班。

他说,这是巧合。

我说,去你二大爷的巧合,和你同姓的副校长一定是你大爷,你是走后门的。

他说,你们说我能不能追住?

我说,能能能,你跑得比我老家养的狗子还快。我追端端的长腿同桌,你追小虎牙,看谁先得逞。

燕昭说,博辉,你可别啊,哥们指望着你考上重点大学呢,你可是咱哥仨唯一的希望啊。

博辉坚持要追,谁拦着他他就喝死自己,到时候责任连带,在座的一个也跑不了,吓得燕昭连忙闭嘴。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翘首期盼着博辉的不顾一切。然而我很失望,他所谓的不顾一切,比蚊子放屁的动静大不了多少,却骇人听闻。

爱她就给她讲数学题,这种追女孩子的方式你见过没有,博辉就是这么干的,让我等学渣开了眼。

每天的住校生晚自习,博辉都追着给小虎牙讲数学题,老师留的题讲完,就找历年高考题讲,极其变态。小虎牙周围的同学见数学课代表免费补课,也一哄而上,其中不乏背后对博辉颇有微词的,但博辉从不计较,圣母的有点欠打。

我不知道小虎牙作何感想,换作是我,分分钟打死他。

这种几近变态的示爱方法终究没有凑效,小虎牙没有一点和博辉谈恋爱的征兆。

博辉比较敏感,问我是不是没戏了。

我说,你要明显一些,你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就像一对一精准扶贫,人家小虎牙还以为你在完成大老王留给你的帮助偏科同学任务呢!

博辉踌躇满志,发下狠毒的誓言,不成功便成公公。

他早上给小虎牙买饼夹肠,下了晚自习约小虎牙一起去校外的麻辣烫小摊吃夜宵,一个月下来,穷得不成样子,眼看要和学校里的流浪猫抢香肠。

小虎牙感觉到了博辉的窘况,又请博辉吃了一个月饼夹肠和麻辣烫,博辉激动不已,准备进行下一步攻势。

与此同时,我和端端的长腿同桌在一起了,博辉受到了刺激,看我的眼神仿佛都是“你这德行也能行,我凭什么不行”,然后他决定发起总攻,向小虎牙表白了。

没有太多的精心谋划,一句“我喜欢你”足以打动一个同样喜欢你的女生。

博辉约小虎牙晚自习后到操场散步。

操场上散步的人很多,男孩和女孩融在很多男孩女孩中。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可爱,冲着男孩微笑,露出一对小虎牙。虽然心里默默演示了几十遍,但真的面对小虎牙,博辉还是有些忐忑,低着头抠手,支支吾吾了很久,终于开口。

“我……我喜欢你。”

“喜欢你”三个字说得很轻、很低,好在小虎牙听到了。

真正的喜欢不就是这般!心里早已是山呼海啸般猛烈,说出口往往却云淡风轻,但对于彼此喜欢的人,足够!

小虎牙说,我们可以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你说呢。

博辉说,你……你不喜欢我吗?我哪里不好吗?

小虎牙说,没有,你很好啊,也很优秀,只不过我不想谈这些,而且,我们也不适合。

老街李白
老街李白  VIP会员 只写故事不聊骚

我的民工父亲

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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