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叫丁香

2019-01-30 18:05:45

爱情

你的名字叫丁香

原创文/红枫

01墓前追忆

我做了个噩梦,睁开眼,枕窝里一片汪洋。撑起身子,身下也是湿地。

我起来换了床单,整理好自己,吞下一片安定,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瞌睡没有袭来,重现的是刚才梦里的场景。

梦里,我站在一块悬崖上,由于极度害怕而牙齿打颤,发不出声音。而相隔十步的你冷冷地看着我,你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你笔直地站着,决绝、冷漠地瞪着我。我站在地上,求你过来,而你却无动于衷,慢慢地往后退,往后退,最后,张开双手,往后一仰,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往深渊临去……

我扑过去,抱住边上的一棵树,眼睁睁看着快速下坠的你,直到白点消失。

我所有的冰魂雪魄,刹那间支离破碎。

这个梦不知纠缠了我多少个午夜。

我曾以为,把你推向深渊的不是我,不曾想,每一次梦醒,在深渊里挣扎的却是我。

而你,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三天后的清明日,我穿越半个中国,站在你的墓前。

寸之地,杂草丛生。

我放下怀里抱着的丁香花,早在两天前,我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刀一刀剪出这些倒卵形的、披针形的丁香花,洁白的圆锥花序挤挤挨挨,不仔细看,没有人会想到这花是假的。

“哪怕是假的,只要是你给的,我都要。”

我的耳朵里依然回响着这句话,而说这句话的女孩此刻正躺在墓穴里,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忧郁地望着此刻的我。

三月的阳光干净而清冽,尤其是这个“北国江城”的三月。

只是在这一片萧瑟中,墓背上的白丁香正在阳光里肆意地开放,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花香。

丁香开花时节还未到,而墓背上的丁香已开花,三十多年了,是年年如此?还是就今年?

我的眼窝已泛红。

我弯下不再灵活的腰身,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用力清除着墓前的杂草,锋利的杂草和带刺的灌木丛,很快在这双白皙的手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血色溅在洁白的花瓣上。

02遇见心仪之人

晚班交接时,同事小丽匆匆进来对你说:“丁香,晚上我家里有事,你帮我代一下班。”

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把刚收拾好的东西又重新放回桌上。

这时,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来到服务台前,问你还可不可以住宿?

他站在你面前,穿着格子衬衫,比你足足高出一头。

你莫名地有点发窘,拿出发票递给他说:“可以住宿。”

你说,他有一双好看的手,修长,白皙,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光泽,那支普普通通的圆珠笔握在他手里都有一种不一样的韵味,笔下的字如行云流水,你就在那一刻被他俘获。

登记好后,你拿起发票本仔细地看着,知道他的名字叫“高阳”。

此时,暮色已悄悄溜进来,你拉亮灯,昏黄的光散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更加如梦如幻。

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你拿起一串钥匙,绕过服务台,领着他往二楼走。

你在前他在后,打开门,拉亮灯,屋里的白炽灯比楼下要亮多了。

你告诉他,开水和洗手间都在走廊的尽头,食堂在楼下西北角。早饭六点到八点,中饭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晚饭五点半到六点半,三餐超过这个时间点就要自己解决了。

其实,这一切墙上的“旅客入住注意事项”上写得明明白白,不需要你说的,你却站在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

说时,你微仰着头,看着他下巴以下的地方,他的喉结有规律地动着,衬衫纽扣有三颗没有扣上,露出结实的胸膛。

你把需要你说和不需要你说的都说完后,拿出一个钥匙递给他,让他随身带着,可以方便进出。

说完后,你转身往外走。

他绕到你面前,张口就是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你有一瞬间的迷惑,接着,两颊飞起两朵红晕。

你低了头,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叫“丁香”,说完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开。

坐在服务台前,你一遍遍咀嚼着这首《登徒子好色赋》。这首赋你并不陌生,你甚至能倒背如流,但从没有像这一刻让你浮想联翩。

你不是一个肤浅的人,也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你知道自己有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但你从来没把它当回事,直到他盯着你的脸吟诵那首赋时,你才暗暗庆幸自己有这么一副容貌。

你说,“女为悦己者容”,也是很好的啊。

不知不觉,夜已深,人已眠。值班室就在服务台边上,你撩开布帘子,铺床宽衣。

“丁香!”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心里一动,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睡?

你出来站在他面前,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裸着上身,你慌忙就移开了眼睛,但只这一眼,你就知道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时怎么回事了。

“刚才出来冲澡,风把门关上了,钥匙都没拿出来。”他挠挠头,露出密密麻麻的腋毛,像一口幽深的井。

你赶紧拿起钥匙和他一起上楼,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他抢先一步走到床边的桌子,右手掌盖在桌上,拿起原本就在手心里的钥匙冲你扬起。

你一直都垂着头,不敢对上那副充满了诱惑的皮囊,开了门就往回走。

他冲你背影道谢,你却在心里感谢那阵关门的风。

03日记里的丁香

转天一早,他就离开了。这是一个阴气沉沉的早晨,你顶着一对熊猫眼,打着哈欠,双手捧脸,眼睛透过指缝注视着楼梯。

果不其然,他挎着包,朝服务台走来,你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凌乱。

他把钥匙放在桌上,办好退房手续,跟你挥挥手说“再见”,大步往外走。

晨曦里,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模糊,昨晚的格子衬衫和西裤换成了灰白T恤套装,脚上是一双白色旅游鞋。

这是一个穿什么都好看的男人,你在心里惊叹。

身影已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你还在呆呆地盯着门口。

交接班的同事进来你都没发觉,直到同事拍你的肩,你才惊醒过来。

你赶紧上楼去他房间收拾。

抖开薄薄的毛毯,一个淡蓝色封面的本子掉在席子上,你随手打开,是日记本,正想合上,里头掉出了一张纸,纸上的字如行云流水,你认得是他写的,是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

……

飘过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她的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而这个丁香一样的、叫丁香的姑娘就在眼前,我却只能选择、远远地、远远地凝视……

第一次读到戴望舒的《雨巷》,你十六岁,你用了一节课的时间把这首诗一字不漏背下来。

六年后的你,在这个微醺的早晨,在一个陌生旅客睡过的床上,你又重读了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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