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不知从贺然的学校到她的学校有多远。在她从机场出来时,看到贺然那一霎,她觉得并不远。贺然就在眼前,整个人神清气爽,比以前多了几分自信,添了几分成熟。
每日的电话视频,让迟宴觉得这距离并不远,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新学校的各种不适应,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是贺然在身边就好了。
贺然会不会也这样想呢?
终于盼到一个假期,迟宴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去纽约的旅程。这时她才觉得他们两人离得好远。远到一起吃一顿晚饭都是奢侈的。
看着餐桌对面的贺然,依旧眉眼英俊,笑容温和,轻轻地给她倒一杯果汁送到她面前,“迟宴,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这一句话,迟宴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宣泄而出。贺然隔着桌,伸过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在感受到那手指的温热和颤抖时,迟宴抓住了那只手,使劲贴在自己的脸上。
无论多远,只要有你的手抚去我的泪,都值了。
时光无声地流淌,迟宴习惯了留学的生活,习惯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不知不觉已到大四。
这是在大学里的最后一个圣诞节假期。贺然说要来陪她过节。
贺然来的头一天,乔东约迟宴去骑车。
这些年乔东一直在迟宴身边,他知道贺然的存在,所以一直和迟宴做朋友,没事儿一起打球,骑车。两人常在一起打网球,配合默契,曾在学校网球赛取得过不错的成绩。乔东常开玩笑说:“你就当我是备胎好了。”迟宴觉得乔东是个不错的朋友,在一起很开心,但他不是贺然。
像往日一样,乔东和迟宴有说有笑地从学校骑车出来,乔东伸手扮了个鬼脸,迟宴哈哈大笑。不知乔东说了什么,飞速地骑车跑开,迟宴奋力地踩了脚踏板追了过去。两人欢快地追风而去。只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刚刚下了出租车的贺然。
贺然本想给迟宴一个惊喜,提前一天来了。看到刚才那一幕时,他心里一怔,接着心潮起伏,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迟宴,身穿运动服,青春逼人,清秀的面庞散发出少女特有的活力,那是运动的魅力。
他能给予她的真的太少了,他不能陪她打球,不能陪她骑车,甚至不能陪她走路。也许他太自私了,足够了,有这些年足够了,是他退出的时候了,好姑娘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第二天,迟宴等来了贺然的电话,说公司有点儿忙不去看她了。
贺然在大三时就自己开了间网络软件公司,规模不大,但在贺然的经营下公司已步入正轨,有几个大的合作项目正在接洽中。
那你忙,我去看你好了。迟宴放下电话就飞向纽约。
拉着小行李箱出现在贺然的小公司门口时,只有贺然和李晨在,贺然正对站在身旁的李晨说着什么。李晨是贺然公司的合伙人,也是贺然的同学,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
迟宴旋风一样冲进屋站在贺然面前,看着贺然一脸的惊讶,得意洋洋。
“迟宴,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贺然看到迟宴还是抑制不住欣喜。
“你忙我闲,当然是我来看你了。”迟宴说得轻描淡写,嘴角轻轻向上翘着,水盈盈的眸中满是笑意。
贺然看着迟宴,想起那日校园中她的笑脸,狠了狠心说:“可是我真的有点儿忙。你坐会儿吧。”说罢,转身和李晨谈起项目的事。
迟宴有点儿泄气地在后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两人忙碌。
贺然伸手去取文件夹不小心碰洒了咖啡,李晨麻利地拿走文件,擦干净桌面,很自然地走去又给贺然倒了杯咖啡。贺然接过咖啡,冲李晨笑了笑致谢。两人又投入讨论,并排坐在电脑前,贺然时不时发出赞叹,似是对李晨很满意。一页文件,从桌上飘下,落到了地上,贺然往后撤了下轮椅,李晨随手从地上捡起递给贺然。
坐在后面的迟宴看着两人默契的配合,欢喜从心中一丝一丝地逝去。一年中,她没有几天能陪在贺然身边,好像也不曾记得给他倒过咖啡。
长相思终是敌不过长相守。
贺然的事业里没有她,贺然的生活中也没有她。敏感如她,终难释怀。
期盼中的圣诞假期因两人的疏离蒙上了一层灰暗,就像圣诞节那天阴沉的天。
一场大雪洁白了世界,结束了阴沉,雪后的蓝天美得让人沉醉。
迟宴心中的那片灰暗却越发沉重了。
她取出那幅仕女图,还是她喜欢的衣带飘飞,身姿绰约,当时喜欢女子脸上的冷傲,现在看来过于清冷了。
看着那画中人,想起那做画的人,汹涌的泪终是将心撕开,痛无声肆漫。
只是她不知,在另一扇窗后,贺然轻抚着自己的腿,凄然地落泪,水光模糊了少女走向阳光的背影。聪明如他,推开迟宴,做得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易,不痛心却太难。
迟宴的毕业典礼,贺然还是克制不住地去了,他只想在一个角落,悄悄地看一眼,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纵然有着母亲的绝决,在看到角落里的贺然时,迟宴的心还是蓦地一疼,泪眼朦胧,迟疑片刻,终是转身离去。
再见,贺然,祝你学业有成!事业成功!
5
回国半年了,迟宴拒绝了父亲的安排,在五星酒店找了份工作。
贺然依旧在美国继续学业。
她与贺然就这样慢慢淡了下来,没有分手,就这样慢慢地越离越远。
不思量,自难忘。
女儿淡淡的表现和浓浓的思念,袁青都看眼里,玲珑如她,心下明了。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像以前一样默默陪在女儿身边。
迟宴的生日就要到了,袁青想好好为女儿庆祝一下,让她开心点。
生日的前一天,迟宴收到了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
是一幅画,一幅仕女图,衣带飘舞,竟是与贺然送她的那幅一样。但又不一样,那仕女笑得明媚,看上去有几分眼熟,是与自己相像。画上笔墨泓然的八个字“有风来迟,吾心归宴”告诉了迟宴,这是谁送的礼物。
迟宴浑身不由得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拿起电话,拨出了那个默念过千万遍的号码。
“喂,迟宴……”那熟悉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