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聪明又恨辣的太子妃和舔狗太子的故事。
逆水行
1
我终于成了他的皇后，带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和他一起站在高处，受万人跪拜。
谁能想到，曾经的一个东宫侍妾，能够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有人说是因为我生下了皇上唯一的孩子，也有人说是因为我姿色绝伦.
前者还有点儿道理，我的确生下来他目前为止唯一的孩子，虽然只是个女孩儿，但也是珍贵的。
后者纯属扯蛋，当年和我同批进东宫的女孩子里，就属我姿色最一般，身材还发育不良，哪成想就入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峙的眼，宠幸了我半个月。
就因为这个，当时大家都说太子喜欢幼女，是个变态......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变态，他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或者可以说，他喜欢的从来都是他的太子妃，那个身材前凸后翘，长得还美艳动人的彪悍女子。
初见她之前就听说过，陆丞相的嫡长孙女陆苏苏，她的父亲曾二十六岁就高中状元，母亲是镇北将军的小女儿，也是个耍得一手好枪法的女子。
只可惜了，他们一家人从淮南赶回京城的时候，遇到了劫匪，全家人就她一人活了下来.
有人说她命大，不过大部分都说她命硬，把一家人都克死了，都说她嫁不出去，可是人家不仅嫁给了太子，还让太子对她言从计行，着实是狠狠地打了那些琐碎的人的脸.
而那个所谓的夜夜笙歌的半个月，太子只在第一天宠幸了我，而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让我教他画画，他不画山水不画草木，独独画太子妃陆苏苏，有她笑的样子，有她叉腰骂人的样子，还有她睡着的样子......
太子说他要画上一百幅，作为太子妃的生辰礼物。那时的我不过十五岁，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觉得世上女子能得一男子如此真心相待，她必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只是没等他的画完成，也没等她的生辰来临，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只一个晚上就有了孩子，我知道这是相当的幸运.
外人却不知，还夸赞太子半个月的耕耘果然没有白费.
那天知道喜讯的太子，半点喜色也没有，只是紧张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倒是淡定，安排人手照顾我，还给我晋了位份成了良娣.
那是我第一次敢抬头看看这个女人，传闻中敢揪着太子耳朵骂他不上进的悍妇。
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上挑的美目，琼鼻檀口，最不同的是她的眉毛，弯月眉，比一般女子要粗一些，浓密而英气.
太子当时抓着她的手，一脸小心翼翼，她挺不给太子面子的，一把把手抽出来，凤眸一扫，看向一边的李峙，哼了一句：“出息”
太霸气了！我当时就这样想，在我们徐家，我母亲从不敢这样对父亲，哪怕父亲只是个七品经历，更不会因为让妾室怀孕就觉得对不起妻子.
记忆里父亲的妾室怀孕，母亲要道一声恭喜，还要到妾室房里说一顿“体己话”，以示大度.
太子妃陆苏苏叫我单独留下，扫了我几眼，目光没有想象中的不善或者嫉妒，反而是很平常的.
听说我只有十五岁，她还叹气说，年纪太小了，生孩子一定会遭罪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自己愣了一下，太子李峙也跟着愣住了，两人过了好久都没说话.
后来太子妃让我回去好好安胎，我慢慢走出大殿，身后听见太子小声地解释着，而太子妃泼辣的声音传来：“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你解释个什么呀！”而后我敢肯定我听见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虽然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
2
今天是我成为皇后的第一天，一系列仪式过后，我和太子，不，已经是皇上的李峙，都累得要死，梳洗过后，在龙床上聊天.
“素儿，你还记得太子妃吗？”
李峙很少唤我的闺名，我叫徐素，母亲父亲都叫我的全名，后来还是入了东宫，和太子妃闲聊时听她唤起素儿，我才知道原来女子的名字可以叫得这般亲切而美好.
“自然是记得。”我颇为温顺地答道.
这就是第二个我成了皇后的原因。陆苏苏是皇家的禁忌，当年认识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出宫了，还拥有有关于她的记忆的人除了李峙就剩下我这个和陆苏苏关系还算不错的太子良娣.
所以李峙只能和我讲，讲着属于他们的故事，我就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在心里一点一点勾勒出他们的模样.
那些年因为陆家风头正盛，陆苏苏也是很出名的，不仅是因为又漂亮又聪明，主要是陆家所有人还都宠她.
陆丞相有两个儿子，长子是陆苏苏的爹，陆臻年，是嫡出的；次子是庶出的.
陆臻年基本上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各种光环，一路开挂，拿下小三元后，有人还预测他能不能拿下大三元时，他做了一件出格的事情，自己跑到镇北将军家，非要娶人家最小的女儿苏泠.
苏泠是谁呀？镇北将军唯一的女儿，全家上下的宝贝！这个宝贝不得了，上得了战场，下得了赌场.又彪悍又疯癫的一个女子！
为了这个差点儿把陆丞相气死！没办法呀，庶出的老二没什么出息，就一个老大，只能咬着牙帮他把苏泠娶回来.
好在苏泠不但很快生了个儿子，还用自己的方式把陆宅打理得利利索索.
后来作为第二胎的陆苏苏出生那天，她爹正好殿试拿了状元，她就更加宝贝了，简直就是家里的吉祥物.
李峙听他的三妹妹感叹过：“我这个当公主的，也比不上陆家的那个宝贝.”
三公主的娘是李峙皇后娘亲身边一个丫鬟，他那个不着调的皇上爹有夜盲症，看错人了，不小心宠幸了，生了三公主.
皇上觉得丢人，对这个女儿也不喜，待遇也就一般般吧.
李峙当时只有八岁，是个小胖子，顺着三公主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特漂亮的小女孩儿在那里和一群宫女踢毽子.
李峙见过很多漂亮的，他爹后宫的女人不多，但是都好看，尤其他亲娘皇后曾是大周第一美女更是好看.
但是陆苏苏应该最好看的，他常听人男的丑，女的丑，生出的孩子一定丑；男的丑，女的美，生出的孩子不一定丑.
本着为了未来孩子的长相考虑，李峙一挥小胖手指着陆苏苏霸气地说道：“孤以后就和她生孩子！”
结果就听见身后的陆铮冷哼一声：“你想得美！我妹妹要嫁的人第一条就是不能纳妾，你做不到的.”
李峙想说他能做到，不过想想他爹不重色，后宫里还有十个女人呢，有点儿不甘心看着那个正在用脚尖勾住毽子的女孩子，终究没说出那句他能做的话.
我听着李峙的话，进入了梦乡，梦里是八岁的陆苏苏正在高兴地玩着，她如果回头看看，就能看见一个小胖子一脸欢喜地看着她，那样子又憨又可爱.
3
我成为皇后的第二年，群臣上书说要填充后宫，那时我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觉得的确该找人伺候皇上了，遂仔仔细细核对了一份选秀名单，亲自送到李峙面前.
他看着名单，又看了看我微微凸起的肚子，沉默许久才叹气：“难为皇后了.”
这一年我们都在成长，我们逐渐明白了帝后肩上的重任，前朝后宫本为一体，该来的总会来.
浩浩荡荡的选秀持续了一个月有余，最终只选出五个人，都是各方势力的世家女子，我看着李峙有些疲惫的样子，心里不忍，小声说了一句：“皇上选一个得自己心意的女子吧.”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对我耳语：“皇后倒是贴心。”
我脸一红，抬头就看见一个长相明艳的秀女突然抬头，我心里一紧，想起来一些事情，偏头看着李峙，他也是微微皱眉，指着那个秀女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一旁的公公答道：“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姐苏韵然，”
原来是陆苏苏外祖家的人，我想了一想名册上的内容，给李峙说了一下情况：“是苏姓的旁支，常年住在西北一带的。这次的推荐人是陆家二房.”
李峙眼里滑过一丝冷意，抬手示意：“留簪。”
于是六个新的妹妹就入了宫。
苏韵然在意料之中的成了最得宠的女子，李峙宠她，甚至让陆家得了不少好处。一时间大家都说陆家死灰复燃。
我冷眼旁观，未余冷笑.苏韵然学着陆苏苏曾经骄傲又凶狠的样子和李峙撒娇，我有些反胃，然后很诚实地当众呕了一下。
苏韵然脸色不好地看着我，我拿着帕子擦擦嘴角：“不好意思，这肚子里的孩子闹腾我。”
李峙笑着说：“看来他是迫不及待想出去呀，这也到了秋日，不如朕带着皇后一起去木兰围场转转。”
李峙还带上他的嫔妃们，其中苏韵然最开心，一直吹嘘着她的骑射有多棒，结果李峙就开头骑马跑一跑，后来就躲在我帐篷里和我一起喝牛乳茶，我哭笑不得，问他怎么不出去狩猎，他笑着说：“朕难得休息，让他们打猎，朕就等着吃了就行了！”
话说得理直气壮，我看他就是懒！末了他又说：“朕曾经在围场那片树林里迷过路，后来就再也没单独进去过，往后的每年狩猎都是她陪着我.”
他很久未和我谈起陆苏苏了，但是当他提起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又想起她了。
李峙十岁的时候，更胖了，因为平日里他多了一项活动：吃着糕点，偷看女学堂的陆苏苏。
这一年秋日狩猎，皇帝爹让他一定要上马跑一圈，李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马，起先他还做做样子，跑了起来，后来干脆就在树林里打转，然后李胖子迷路了。
他大哭大叫，对天长嚎，撕心裂肺。
“别吵了，我就想找个清净地方睡一觉，都被你吵醒了！”
李峙抬头看见旁边一棵树上一张精致的小脸懒洋洋地从树后探出来，竟然是陆苏苏！
李峙呆呆地看着陆苏苏跨坐在树上，怀里抱着一个食盒，嘴里还塞着一块糕点，和平时端庄大方的形象大为不同。
陆苏苏撇撇嘴，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抱着树干，一下子就滑下来了。
李峙看着自家小仙女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瞬间觉得这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天仙，顿时觉得她一定能带她走出去。
只可惜了，陆苏苏也路痴，她就是自己走进林子里想找个地方舒服地躺着.然而，她忘了把来时的路记下来。
为了安抚又要张嘴大哭的李峙，她贡献出了剩下半盒的糕点。
陆苏苏先是提出“老马识途”，让李峙的小红马带着他们走出去，结果他们被绕到林子更深的地方！
陆苏苏安慰李峙，小红太年幼了，算不上老马，估计和主人一样路痴。
而后她说等天黑了，她会看星星指路，他们就能走出去了。
那天黑夜，星星的确不少，陆苏苏也给李峙讲了一晚上每个星星的名字，反正就是没找到北斗星，还是没走出去。
为了防止夜晚被野兽袭击，她连拉带拽地把李峙拽到一颗最结实的树上.看着他气喘吁吁地样子，一脸担心：“你会不会把这棵树压塌了？”
李峙很委屈，他被嫌弃了，后来看在她认认真真给自己讲每颗星星的故事以后，心情才变好。
我和李峙此时也望着星空，只是今天星星不多，我们都未尽兴。
我不禁有些好奇后来他们怎么走出树林的.他笑着说还是陆家大哥陆铮找到了他们，据说所有人都疯了，找了他们一个晚上.
我想想那场景觉得有些好笑。李峙叹息着：“说起来也要感谢她什么都会，唯独不认路，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和她单独在一起那么久呀.”
我望着天上的明月，脑海里好像能想象出来，两个小孩，一个是漂亮的小姑娘，一个可爱的小胖子，小姑娘眼里融着星星，嘴上讲着故事，而小胖子托着下巴，看着她，眼里全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
4
四个月后，我生下一子，李峙很高兴，当即赐名为栾。
我也觉得人生算是圆满了，一儿一女此生足矣。李峙很喜欢栾儿，时常逗弄他，他说这是他的嫡长子，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他.
我莫名心里一紧，想起两年前另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我顿时有种危机感.片刻后，我放松下来，想起她的话：不要因为一念之差做了错事.
对呀，我的孩子是嫡长子，以后就算不做皇帝也能做个闲散王爷，我在担心什么？
想明白了，我也同李峙开玩笑：“皇上这么早就开始想给栾儿请哪位太傅？太早些了吧？”
李峙呵呵笑着：“我就是请得太晚了，登基后才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
太子李峙十一岁那年，皇上终于觉得自家这个胖儿子该学些有用的东西为了以后登基称帝.于是命陆丞相为太傅，到东宫教学.
李峙竟然颇为爽快地答应了，还保证一定会认真学习，不过提出一个条件，要陆苏苏陪读.
皇上不同意，陆丞相也不同意！人家陪读都是世家子弟，哪有世家小姐进宫陪读的？
耐不住太子泪汪汪，弄得皇后也泪汪汪。皇上最疼爱的女人就是自家皇后，想想帝王之术让别家子弟学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小女孩学了反而没什么。就这样陆苏苏每日女扮男装，以陆家远方旁支孩子的名义当了陪读。
后来，皇上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就不仅拍着大腿只喊后悔！自家儿子天天想着怎么和陆苏苏多说一句，人家陆苏苏却继承了状元爹的聪慧，把太子该学的都学了，成了太子妃后更是发挥实力，整个架空太子，不过这都是后话.
那时候的李峙却没想那么多，他偷偷瞄着沐浴在阳光下的陆苏苏，她此刻颇为认真地听着陆丞相讲“开源节流”，头发像男子那般在发顶盘一个髻，露出洁白而修长的脖颈，再向上看是秀美的侧脸，还有那如白玉般圆润的耳垂....
啪！李峙的美好时间结束了，因为陆丞相发现他在溜号，毫不犹豫地用戒尺打了他的手。
声音清脆，他的余光看见陆苏苏跟着也一哆嗦！紧接着就是皱眉看他，眼里有不满也有几分于心不忍。
放课后，陆苏苏叹着气给李峙上药.李峙白胖的小手中间有一条红色痕迹，看上去应该很疼。
其实只有李峙自己知道，其实并没怎么疼，可能是因为肉比较多的缘故，声大，雨点小.....
“太子殿下，祖父明日必定还会提问，你今日怎么又走神了？明天答不上来，你又要挨手板了！”
说着陆苏苏拿出自己的笔记给他：“就拿我的笔记临时抱佛脚吧，下次我可不管你啦！”
李峙笑得格外开心，看来苏苏是心疼他的。
每次陆苏苏都说是最后一次，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她又一次放弃原则，继续把笔记借给李峙，有时还会给他讲解一番。
李峙对我说：“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是吃准了她这一点，天天缠着她多给我讲一遍！”
看他笑得得意，我也有了几分好奇：“那时太子妃也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姑娘，哪里会让您天天偷瞄？”
李峙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对我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就是那个时候，让我最为心动！”
原来如此，我觉得陛下和别人果然不同，人家看上女人，都是因为：卿本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类的，只有他，喜欢一个好好读书的女孩子，怪哉！
于是乎，我开始绣栾儿的虎头鞋.不和他说话.李峙见我不语，问我怎么了。
我头也不抬地说：“臣妾在认真地绣老虎，让你也看看臣妾最美的样子！”
李峙：“..........”
5
陆老丞相在他七十三岁的冬天，安然离世。李峙带着我和娴贵人苏韵然去悼念陆老丞相。那天漫天飞雪，将京城装点成一片雪白，仿佛老天爷也在为这个一辈子殚精竭虑的老臣子送行。
家家户户自愿挂起白布，纪念这个三代老臣。
陆家此时只剩二房庶出一家，陆丞相的二儿子陆鼎带着一大家子迎了上来，我看见他身后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不禁皱眉想着：二房哪里又这么多人？
李峙给我解释说这些大多数都是陆家旁支的子弟。
我挺吃惊的，原来真正的世家真的是遍布全国各个地方，如藤蔓般相扶相依走到今天。想起以前陆苏苏常和我感叹：“每个世家都不简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背后有多少人等着吃你那点儿仙丹残渣你都不知道，所以每走一步都难。”
今天我才算是明白她的话。
苏韵然最近并不如从前那般得圣宠，今天她也是哭到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受过陆家的恩典，得过老爷子的恩惠，想去送送陆丞相最后一程，进一进聊表之心。
我心里冷笑，苏家和陆家是姻亲，但是她苏韵然算人家镇北将军的哪门亲戚？当年因为苏泠离世，只剩下陆苏苏这个独女，苏家上下也是对她疼惜得不得了，可是后来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苏家就再也没给李峙甚至是皇室的人一个好脸色，基本上都是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苏韵然进宫，更是让镇北将军府恶心了好一阵，干脆和苏韵然那支断了关系。现在苏韵然背后是陆府仅剩的二房。
李峙看着苏韵然在灵堂前哭得梨花带雨，神色淡淡，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换上一副心疼的表情，上前扶起她，可是那眼里分明没有温度。
看苏韵然倒在李峙怀中，娇滴滴地唤着：“皇上，臣妾心里难受....”我眼前浮现出有个倔强的女孩儿，曾一个人跪在灵堂，披麻戴孝，眼圈红红的，也不肯掉一滴眼泪。
昨日夜里，李峙听闻陆老丞相去世，总管公公王公公，说皇上听闻消息时没什么表情，可是自己却在御书房喝了大半夜的酒，后来醉得不行了，又不准他人近身，最后急急忙忙把我叫去，听他说了一晚上的醉话。
陆苏苏陪着李峙过了无忧无虑的两年时光，紧接着陆臻年到淮水一代治理水灾，带上了一家五口，陆苏苏也跟着父母前往淮水，李峙这次知道了，那个女孩子彻底要离开他了，临行前他特意去送行，不舍都写在眼中。
他已经不是孩子，据说有些人在他这年纪都开始在房里收通房、丫鬟。只有他还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饶是如此，他也明白自己对陆苏苏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喜欢这个骄傲的女孩子，如宝石般闪闪发亮。她从不讨好自己，从来都是对他有一说一，绝不欺瞒。
外人都觉得她过于清高自傲，只有他在与她朝夕相伴之间才能发现她的柔软。可能最初是因为她的好看，而后却是因为她独一无二的性格，有她在的地方他只觉得如沐春风。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陆苏苏没看见李峙的情谊，反倒是嘱咐他好好读书，最好在减减肥。一旁把一切尽收眼底的陆家大哥陆铮看见这一幕，笑嘻嘻地把李峙拉倒一边，因为这两年陆铮一直陪着李峙上习武的课程，两人关系比旁人要亲近几分。
“太子殿下，你就别看了，我跟你说我爹娘早就给我妹妹选好人了，你看你看，那个骑白马的就是他们定下的人。”
李峙顺着陆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一身银色铠甲，手持一柄红缨枪，眉眼俊朗，正低头含笑看向陆苏苏摆弄着他那匹白马的马头。
李峙听见陆苏苏颇为惊奇地抬头对那少年说：“随云哥，这马的鼻子好软呀。”说着还对着少你笑了一下，露出了四颗洁白的小牙。
李峙酸了，陆苏苏都没对他这样笑过，而且陆苏苏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崇拜的光。
“那可是山东总督主单家的老二单随云，和他大哥随风并称‘蓬莱双杰’。”陆铮在李峙耳边解说着，语气竟是洋洋得意：“单家和苏家是世交，而且单家有不可纳妾的规定，我妹妹嫁给他绝对不会吃亏的！”
陆铮陆陆续续又说了一些，大概就是这次去淮水一带水灾，那边据说民风彪悍，所以圣上派了单随云以校尉身份随行。估计到时候把亲事一定，什么时候他们回京了就可以随时成亲。
李峙看着夕阳里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一阵悲伤，下次再见之时她就是别人的妻子，他再也没有理由偷看她了。
两年过后，京城里传出陆臻年治水有方，还把淮水治理得很不错，甚至还有了富饶的迹象。大家都说，等陆臻年回京之日，估计拿个尚书或者封个爵位都有可能。
可是李峙没有等到他的好兄弟陆铮，等到的是陆家在距离京城不到几百里的地方遇到土匪，全家都遇害了，只留下陆苏苏一个人侥幸逃生。
李峙求了皇上好久，才被允许出宫去看望陆苏苏，到了陆府，他看见满眼的白色，深深地刺激了他，那种恐惧和悲伤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插他的胸口，让他有种窒息感。等入了陆府，已经是深夜，他看着院子里连一个陆家下人都没有，看样子是早就回去歇息了。
他走到灵堂看着里面放着四口棺材，竟无一人守灵。李峙见惯皇宫里的人捧高踩低的样子，这分明就是陆家的人欺负孤女。
还没等他找到陆苏苏就听见偏房那边有激烈的争吵声。
他听见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女声低声吼着：“我父亲常说事有反常必有妖，怎么可能那么巧，你就病了，我们一家人就遇上了山匪，可是单随云，你好好想想，我家都是有武功的人，我哥哥还是从军两年的人，我母亲的红缨枪耍得多厉害你也知道，我们还有二十名军队中人护送，怎么可能被什么山匪所害？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动作简直就是.....”
“苏苏，你...你不要再想了，我知道一家人都没就没了太可怕了，很容易胡思乱想，你别想了好吗？你好好休息.....”
“单随云，你让我怎么合眼，我一闭眼就是我兄长护住我被人一刀穿心，还有就是我父母和弟弟浑身是血的样子，我要真相，我要知道是谁害了他们！”
李峙认出了，那就是陆苏苏和单随云，他们激烈地争吵着，陆苏苏步步紧逼，单随云却一退再退，只让她不要多想。李峙知道现在不是出现的最好时机走出去，就躲在一边等着，这一等竟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时单随云已经走了，只剩下陆苏苏一人一身缟素，跪在地上给她的父母哥哥弟弟守灵，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李峙格外心疼，走近她，看她盯着牌位，眼圈红红的，却紧咬着牙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苏苏”李峙轻唤，陆苏苏慢慢地转头，看见李峙，声音嘶哑地问道：“太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李峙就跪在她身边，“等到陆大人他们半夜回来看你，我就告诉他们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他们放心，所以我陪着你，你别怕他们会不肯喝那碗孟婆汤。”
大周有传说，人若有执念而亡，死后会不肯和孟婆汤，无法轮回，魂魄就会灰飞烟灭。陆苏苏看着这个过了两年，已经瘦了不少的太子李峙，眉目隐约间显露出英气和俊朗，他望着她，眼里有心疼。
这让陆苏苏一下就无声地眼泪决堤，她佯装坚强，只是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害怕，她要找出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为父母兄弟报仇。她看着李峙，颤声问道：“你....你相信我吗？我们一家绝对不是被普通山匪所害，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李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些慌乱地拿着袖子给她擦眼泪，闻言他就看见那双充满悲伤和绝望的眼眸，他心里一紧，感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的绝望，他望着她，坚定地说：“苏苏，我相信，而且我也一定和你一起找出来。”
陆苏苏终于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那是压抑以久后，带着依赖的释放。而李峙这辈子就见她哭过两次，一次就是那时在灵堂，而且从那以后数年，陆苏苏已经是个油盐不进的狠人，再也没掉过一次眼泪。等到她最后一次哭时，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回到宫的路上，李峙吩咐人把“虚弱”的苏韵然扶到另一辆马车，而他和我共乘一辆。我想着他昨天所讲的往事，心里想起陆苏苏当太子妃时对我说的事情，便开口说着：“太子妃曾和我讲过，那时候家人离去，她对所有人，包括她的祖父和单家二哥说这是个阴谋，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只有陛下一个相信，还陪着她度过人生最冰冷的一夜，她说若没有陛下那句相信和一夜陪伴，她或许就会和兄长父母一起离开人世。”
我看见李峙的眸子里有了水光，他紧握我的手对我说：“素儿，多谢你了，这世上还有你记得她的话，可是她怎么从来不和朕说呢？”
我知道李峙一直觉得陆苏苏嫁给他时没有几分真心，因为她从来不说爱他，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她对我说起他们的往事时眼里有光，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她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她最柔软的部分，像个刺猬一样，与这世上一切抗衡。
6
正值春节，李峙也能好好休息几天，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李峙抱着栾儿一顿逗弄。
我翻出一个锦盒，打开竟是一张锦帕，展开一看锦帕一角竟是双面绣的兰花。这是我刚入东宫时，太子妃陆苏苏为我绣的。
一旁的乳娘把栾儿带走，我和李峙细细地看着这块旧帕子，不禁感叹道：“姐姐真的是厉害，这绣工都比常人要好许多。”
李峙神色有了一丝动容，灯光下他的笑容格外温柔，眼里都带着怀念：“是了，她呀，从来都是要强的，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自那夜一别，李峙觉得失去了陆苏苏的消息。过了一年左右，京城人人口中的八卦都离不开陆苏苏。她这一年出尽风头，不仅各种场合作诗、弹琴和舞剑能夺得头筹，还亲自到单家退亲。
李峙听见她退婚以后，那颗安静了两年的心又躁动起来。一次宫宴，他在一群莺莺燕燕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让身边的公公小夏子安排和陆苏苏单独见一次。走近她，他看见她比以前更瘦了，而李峙摸摸自己肚子，感慨自己好像又胖回去了。
李峙一边仔细地看着她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苏苏为什么和单家退婚？”
陆苏苏笑得无奈：“难道要等到人家上门和我说不要我了？陆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光景，无爵位，无能干的子弟，祖父虽还是丞相，可是自我父亲离世，他已经没什么实权，过几年，就会辞官养老。”
李峙记得单家不是这般凉薄之人：“怎么会？单家不是这样嫌贫爱富的人家。”
陆苏苏叹气：“可是我是全家身亡，独留我一人的孤女，京城里都说我命硬，克死父母兄弟。”
李峙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讶地瞪起眼睛：“谁敢这样说你？孤扇他两个耳光。”
陆苏苏闻言挑眉看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你的三妹妹首当其冲。”
李峙......
陆苏苏看他无语的样子，难得展了笑颜，看得李峙一阵心神荡漾，后来收了笑容，挺平静地反过来安慰他：“太子不用为我担心，我本来也不想嫁人，只是想找到当年的真相，成了别家的媳妇反而没有如今这般自在。”
李峙心里那个反反复复缠绕的念头就像一头猛兽想要从胸膛那个地方溢出，他开口说道：“你都没有考虑嫁给我？”
陆苏苏有点儿惊讶，深思一阵很实在地说：“没有”
李峙的心又碎了。
陆苏苏还在和他分析：“祖父辞官之时，就是皇上为我赐婚之日。应该是七皇子或者皇室的旁支子弟，反正不会是你。
你应该和皇后娘娘娘家的女儿结亲，也就是你那个袁雪灵表妹。”
李峙的七弟的生母是蛮夷之地外族送过来和亲的公主，皇上一向对除了皇后之外的孩子不大关注，尤其是一个外族的孩子。那蓝眼睛和深邃的五官就不可能成为未来天子。
李峙打断她的话：“可是你嫁给我，比嫁给旁人更能查出当年的真相，不是吗？”
陆苏苏面色平静地看着因为激动浑身的肉肉都在颤抖的李峙，顿时明白过来：“太子不会是心悦我吧？好像很想娶我的样子。”
李峙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事事一点就通的陆苏苏怎么遇见感情的事情如此迟钝？
李峙带着哭腔：“是呀！我身边的小夏子都看出来了，你怎么.....”
渐渐有喧闹的声音传来，应是宾客逛御花园逛到这里了。李峙不想让人看见他和陆苏苏在一起，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有人再诋毁陆苏苏。
于是转身就要溜走，临走时还是对陆苏苏快速地说了一句：“只要你肯嫁，我就去去求父皇赐婚。”说罢就消失在一片花草中。
独留陆苏苏一个人，望着他圆润的背影，脸慢慢红了起来，直到连耳朵也红了。
一年后，十五岁的陆苏苏被皇上赐婚嫁给太子李峙，众人哗然。
唯有在东宫的李峙一点儿也不意外还格外舒心，坐在躺椅上，将裤子挽到膝盖上面，小夏子正在给他的膝盖上着药，还一脸难过地说着：“主子为了陆姑娘可是糟了太多罪了。
应是跪了一个月才让皇上答应，这还不算皇后娘娘打你的手板。”
李峙一脸不在意：“你不懂，抱得美人归，再苦也值得，等过几天我伤好了，要出宫看看苏苏，虽然她传信说同意，但还未当面听她说好呢!”
李峙看着小夏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又说教着：“这婚姻呀，就讲究一个两心相悦，当然要让她开开心心嫁给我了，等你以后有了娘子....”
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下来，才想起小夏子这辈子是没有机会有老婆了，颇有些同情，晚些时候赐给小夏子一只“美人龟”，美名其曰：补偿他受伤的心。
小夏子看着地上那只小乌龟，用它那小黑眼睛看着他，然后慢吞吞地在他房里爬着，他更想哭了！被人狠狠地塞了一嘴狗粮就算了，还给了个什么“美人龟”，他也想要美人归呀！实在不行给他一个玉做的乌龟也行，谁要活的乌龟呀！
很多年以后，李峙都成了皇上，小夏子也成了御前总管。有次御前伺候的时候，那只美人龟竟然悄咪咪地挂在小夏子的腰带上。
小夏子吓得不行了，李峙却挺意外的，见了这只龟，还和以前一样，小小的，不由想起了那日日种憧憬着着未来美好生活的往昔。不仅感慨着“龟”是人非。
“皇后挺会举一反三呀”
看他一脸无法反驳地样子，我竟心情大好！
编者注：欢迎收看《逆水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