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老公公和一个老婆婆,他们从来没有嫌弃过对方,意见不合的时候会像小孩子那样石头剪刀布决定听谁的,时不时还会跟对方开玩笑。
比如说老婆婆要求老公公只可以一天喝两杯酒,老公公乖乖的答应,但有时候会不自觉的多喝一杯,这个时候老婆婆就会跟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是两岁吗,什么时候成三岁了。”
老公公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发愣,自己明明七十多了,怎么就变成三岁了,是不是老婆婆年龄大了记忆力下降了。老公公好奇的看着她,老婆婆用筷子指了指杯子,老公公恍然大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乖乖认错说:“你瞧我这张贪喝的嘴,又多喝了一杯,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你要喝的时候我帮你倒,不许你自己倒。”
“好,听你的。”
老公公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和写书法,他还会教自己的学生,为别人写字。帮别人写字已经赚了一桶油、一袋米、一箱牛奶等等,都是别人为了感谢他送的。每次拿到米和油这些回家,都会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声的对老婆婆说:“老太婆,你看我拿什么好东西回来了,都是别人送的,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只不过这个米我们能吃两个月,油我们也能用很久,要不让他们别送了吧,你看还有子女送的那些吃的。”
“这些都是他们为了感谢我送的,我拒绝他们,他们又觉得不好意思让我免费写。”
“那你下次让他们包个红包,实在一点。”
“那可不行,怎么能问人家要钱呢。”
“你这个人,从来不懂得拒绝,别人让你写多少张你就写多少张,还整天乐在其中。”
“我喜欢书法当然乐在其中,你每天洗衣服、做饭、遛弯当然不会懂。”
“行,我不懂,你开心就好。”
2
老公公和老婆婆的孙子孙女对老一辈人的爱情故事很感兴趣,于是这次来做客一直缠着老婆婆和老公公给他们讲。老公公说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老婆婆比自己清楚,让老婆婆讲,所有人立马搬好小板凳坐下来听故事。
但是有一个叫大严的孩子一直戴着耳机打游戏。
老公公和老婆婆都出生于农村,老公公家境比老婆婆好一点,但在当时能拿到一块钱零花钱都像拿到了一百块一样。那时候小孩子的童年可不像现在小孩子的童年那样,经常和小朋友玩,而是帮助家里人去买菜,有钱的人家还卖猪、卖鸡。
老婆婆说自己念到小学就辍学帮家里卖菜了,老公公也是。爸爸出门卖菜,妈妈在家教她种地。老公公的父亲去卖鸡,母亲种菜,老公公到外面卖菜。
突然有一天老婆婆的父亲让她到外面买菜,说是让她锻炼锻炼,母亲也点头同意。那时什么都不懂得老婆婆以为卖菜是件很好玩的事,高兴的直点头,第二天卖菜的时候觉得一点都不好玩,甚至想继续回家种菜。
那是一个大晴天,菜场还像往常一样热闹,老公公还像往常一样卖着菜,唯一一点不一样的是,旁边的叔叔换成了一个小女孩。老婆婆的爸爸对老公公很好,因为老公公第一次卖菜不会吆喝,老婆婆的爸爸就帮他:“瞧一瞧看一看喽,新鲜的果蔬,黄瓜新鲜的可脆了,叶子翠绿翠绿的可新鲜了!”路过的人听到吆喝声都停下了脚步,拿起菜开始看,确实挺新鲜。
自从得到了帮助,老公公再也不害怕了,用自己的小嗓门也开始喊,还时不时送一些胡萝卜,黄瓜什么的给他,因为有他在老公公心里才踏实,有时候算不明白也会寻求他的帮助。
现在老婆婆的爸爸没来,换成了老婆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行。
老公公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婆婆,跟自己一般大,还跟第一次卖菜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想到当初老婆婆的爸爸是怎么帮自己的,现在换成他要帮别人。鼓足勇气走上前帮她吆喝:“又大又脆的白萝卜嘞,再看看这蔬菜的颜色也非常的新鲜,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老婆婆呆呆的看着他,她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看到陌生人会害怕。当眼神交汇在一起的时候,老婆婆下意识的往后倒退,老公公安慰她说:“你别怕,以前你这个位置站的是一个叔叔,我第一次也害怕,他就是通过帮我吆喝把菜卖出去,然后我自己也开始尝试吆喝着卖菜,多尝试几次你就不会怕了。”老婆婆还是很害怕,随后哭了起来。
“我要回家,我不要卖菜!卖菜不好玩,爸爸妈妈骗人!我要回家!”
“不哭,不哭,我帮你。”
“之前这个位置是我爸爸,他说要锻炼我让我来,可是我不会。”
“原来是你爸爸呀,你爸爸经常帮助我。来,你跟着我一起喊,卖菜喽!”
老婆婆说的很小声,老公公一直在耐心的教她,终于老婆婆也可以喊的很大声,站起来大声的吆喝,他们也因此成为了好朋友。后来的每一天老婆婆都会来,中午收摊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卖。有时候双方父母也会过来看一看,也算有了一些交情。
就这样,菜市场就成了他们童年最快乐的地方,也是见证他们成长的地方。
3
当时的肉也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有钱人家能顿顿吃肉,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能在春节,或者是省吃俭用,省出一顿肉的钱。
老婆婆就是只有在春节的时候能吃上一顿。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过春节,那时老婆婆和老公公在菜场卖菜也有一年了。老公公的爸爸为了感谢老婆婆的爸爸,送了一点自家蒸的馒头;老公公的爸爸为了感谢老婆婆的爸爸,送了他一只母鸡。
老公公的爸爸觉得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拒绝了他。老公公的爸爸却说邻里之间你帮我,我帮你,过年送点礼是应该的。老婆婆的爸爸不好意思的收下了。收下后,老婆婆的爸爸一家没有吃,而是把它给养起来了,因为他们决定等来年下了蛋,再孵成一窝小鸡,依次循环。
把鸡圈起来之后,爸爸出去买肉了。一听到肉,老婆婆一蹦三尺高,终于可以吃肉了。年夜饭的饭桌上四菜一汤。
“我先来说个好话,祝我们家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说完一杯酒就下了肚。
“祝我们家的母鸡多下点蛋,这样就能养更多鸡拿去卖。”
“妈妈怎么不喝?”
“妈妈不爱喝酒。”
“那我能尝尝吗?”
“小孩子不能喝酒,来多吃点菜。”
“哦。”
孩子们正听的尽兴,被老公公的一句话给打断了。老公公拿出一把糖塞到老奶奶的手里,还亲手拨了一颗塞到她的嘴里。
周围发出了一阵阵酸不溜秋的声音,这声音不光来自孩子,也来自大人。老婆婆不好意思的笑了,老公公也咧嘴笑,还偷亲了老婆婆的脸颊,惹得老婆婆更不好意思了。
“爷爷,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不是七夕节,也不是520、521!我们不想吃狗粮!”
“爷爷知道,但是你奶奶在我心中不管多大都是小孩子,我要一直宠着她到我们去世,去世之后我还会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宠着她。”
“爷爷,我也要吃糖!”
“我也要!”
“爸,我也要!”
“好,我去给你们拿。”老公公抓起一把糖分给大家,老婆婆也把自己手里的糖分给大家。大家一边吃糖一边继续听老婆婆讲故事。
4
从此以后老婆婆就接管了卖菜的活,每天早早的就到了,会四处张望老公公来没来。妇人们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喜欢唠唠家常,谁家生孩子了,谁家结婚了,谁家小两口又吵架了。
今天聊到当兵,谁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去当兵,就是不知道孩子们自己愿不愿意。
“秀娟呐,听说现在开始征兵了,你家孩子刚好是男的,长大以后去当兵吧。”
“那得看他自己的意思,他不想去,我又不能在后边拿个鞭子赶着他去。”
“不是你想想,当兵多好啊!能成为国家之栋梁,保卫祖国的大英雄!只可惜我们家是个女孩。”
“女孩有什么可惜的,回头你去问问招不招女兵不就好了,而且人家万一招呢!”
“得了吧,就算招,我们家那个也不会去。内死丫头吃不了苦,我都有点后悔从小惯着她。”
“我洗的差不多了,回家做饭去了,先走了。”
“我也洗好了,等一下我,一起走。”
回到家之后母亲开始做饭,等到老公公回来之后就开始问他,愿不愿意去当兵。老公公的父亲是个不太爱给别人做决定的人,所以没有参与。
老公公低头沉思,妈妈在他思考的时候跟他讲当兵的好处:“儿子,以后去当兵吧。当兵可以成为国之栋梁,可以保卫国家,成为大英雄!”
“英雄”这个词让老公公有点动摇,毕竟哪个男孩子不想当英雄。可是他又想到了老婆婆,他们现在可是最好的朋友,老公公有点舍不得她,摇了摇头。母亲问他为什么,他说了一句自己只喜欢卖菜。
妈妈虽然有点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吃饭的时候爸爸也提起一件事:娃娃亲。母亲被汤呛了一下,露出惊讶的表情,娃娃亲可是大事,不是儿戏。
“跟谁定的娃娃亲?怎么就定娃娃亲了!”
“每天跟他一起卖菜的小姑娘。”
“那他们一家都知道吗?”
“瞧你这话说的,都定娃娃亲了怎么能不知道。”
老公公疑惑的插了一句嘴:“什么是娃娃亲?”
“你先回屋去,回头跟你讲。”
“哦。”
老公公放下碗筷回屋,回屋之后扒着门框,探出小脑袋偷听。
5
“婚姻不是儿戏,孩子们连娃娃亲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给擅自决定!”
“你觉着有选择的余地吗?我和你当年不就是看对眼了就结了。”
“你说过你从来都很尊重别人,不喜欢给别人做决定,为什么这次你给儿子做这么大的决定?”
“因为我是他爸!”
“我还是孩子他妈呢,我希望是他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后半生,而不是我们像牵一条狗一样,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反正不管你和儿子同不同意,这娃娃亲就这么定下了。”
妈妈气的回屋,爸爸则继续坐下吃饭。老公公挠了挠头,家里瞬间安静的吓人。找爸爸还是找妈妈,他呆站在原地。
“娃娃亲,娃娃亲…………。”老公公在嘴里重复着,突然瞪大了双眼,认为爸爸不要他了,要把他给送走。站在原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听到哭声的父母赶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怎么哭了呢,告诉爸爸妈妈发生啥事了?”
“你们不要我了,你们定娃娃亲就是想把我给丢掉!”
“你喜欢跟你一起卖菜的小姑娘么?”
老公公瞬间不哭了,点了点头。妈妈跟他讲,娃娃亲就是从小就定下来的婚事,以后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老公公还是点了点头,这让妈妈更惊讶了,卖菜还卖成亲家了,赶忙带着他去找老婆婆。
老婆婆的妈妈开了门,发现是自己的亲家,赶忙招呼他们进来。
“娃娃亲的事我听说了,两个娃娃要都没意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都问过了,我家娃娃说可喜欢你家这个能干的小伙子了。”
“那就没事了,今天就是来说一下这件事,走了。”
“不再坐会儿?”
“不了,回去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大人打断了老婆婆的话,插了一句嘴。位子上有一个孩子急了,本来听的正起劲,又来一个插话的。生气的开怼,大人说了一句抱歉,比了一个一的手势,意思是就插一句,后面保证不再插话。
“大严,别老打游戏,你啥时候找女朋友。”
“妈,我不着急。”
“都23、24了还不着急?那你是要等我记忆衰退,死了之后再找吗!”
“您看你这说的是啥话,爱情这种东西它急不来,需要在人海之中慢慢寻觅。”
“那我问你,女朋友和游戏哪个重要。”
“这没有可比性。”
“我让你选。”
大严第一次感受到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但他丝毫不慌,不缓不慢的说出两个字:“游戏。”
“游戏,游戏!就知道游戏!”
妈妈把手上的水撒到他的脸上。
6
“你们真的别讲话了,我要听姥姥讲完!”
所有人都把嘴巴给闭上了。
老婆婆继续往下讲,那时候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不像现在孩子这么早熟。
“奶奶,我现在也不懂。”
旁边的一个男孩子笑了,说:“也不知到是哪个人天天拉着我,跟我讲某人多聪明,多帅…………。”
“闭嘴!我没有,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奶奶您继续讲,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
男孩翻了一个白眼。奶奶和周围的大人都笑了,十几岁的孩子情窦初开很正常。
老婆婆说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大成人的那么快,再大一点才发现原来是生活的压力在催着她长大。在那个男女生拉个手都会害羞的年代,结婚这个词真的太过于隆重,让两个刚成年的小年轻有点手足无措。以前还一起打打闹闹的两个人,开始渐渐疏远。要问原因,老婆婆也记不得了,大概是……………。
“因为我父亲见我成年了,让我和你结婚。结婚对你我来说太重了,我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照顾好你,所以我才刻意疏远你。”
“其实他把我照顾的可好了,做饭特别好吃,我自从嫁过去,从一个瘦子慢慢变成了一个胖子。”
“对,我吃过爷爷做的饭,特别好吃!”
“我也是!我也是!”
“姥爷,你今天能再做一次吗?”
“好,我给你们做红烧蹄膀!”
7
老婆婆还记得当时老公公上门提亲就是端了一个红烧蹄膀,吃老公公做的第一道菜也是这个。
当时老公公端着红烧蹄膀,他的父母拿了几条鱼和自家种的蔬菜。
“亲家你们怎么还端了个蹄膀,多不好意思。”
“哪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们上门提亲总要拿点好的,而且这个红烧蹄膀是我家孩子自己烧的。”
“我女儿嫁过去有口福了。”
家长在里面聊着婚事,老公公和老婆婆坐在门口聊天。其实老公公突如其来的提亲让老婆婆有点惊讶。
“其实你今天突然拎着东西来我还挺惊讶的。”
“为什么?”
“没有一点准备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嫁的到底是不是个好人家。”
“我会照顾好你的,并且把你喂胖。”
“先努力赚钱再说吧。对了,你觉得父母给我们安排的这个娃娃亲怎么样?”
“挺好的。”
“你喜欢我哪一点。”
“你长的漂亮,能干,人又好。只可惜你这个白菜让我这个猪给拱了。”
“你这朵鲜花不也插在我这个牛粪上了。”
两个人都被对方给逗笑了,说来说去一个把自己比做猪,一个把自己比做牛粪。
婚礼办的比较简单,就是说一些祝福的话,简单的吃个饭就结束了。
孩子出生那天,老公公无比的紧张。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有后代就好。生了五个孩子,前三个是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第四个是男孩,第五个差点难产,不过还是顺利的生了下来。
父母在世的时候孩可以帮忙照看一下孩子,父母不在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边要养孩子一边要工作。
曾经老公公和老婆婆认为父母去世,生活没有了盼头,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努力扶养他们长大,让他们都能健康的成长,看着他们再成家立业来照顾自己。
8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孩子们。”
“我怎么感觉这么平淡呢。”
“我也觉得有点,不浪漫。”
“我们当时哪讲究什么浪漫不浪漫的。不像你们小年轻可以好好的谈一段恋爱,结婚可以穿婚纱。不过没生孩子以前,从菜市场回来他会带我一起去看落日,我们还约定以后不管多忙都要看太阳下山,他说这是给美好的一天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个还算浪漫。”
“你们可以补拍一组婚纱照呀!”其中有一个孩子提议。老婆婆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老了,丑了,不上相。子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开始软磨硬泡,毕竟两个老人都年过半百了,还没拍过一次婚纱照,终于老婆婆点头答应了,老公公听老婆婆的。
老公公站在镜子前,上下打量着自己,默念了一句:“果然,风度不减当年。”
“你别照了,都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年轻时候的英俊帅气早就没了。”
“老头子怎么了,老头子也有自信的权利好不好。”
“你的蹄膀。”
老公公赶忙跑过去看锅,还好没有失败。
9
次日,老婆婆被带去拍婚纱照。站在一排婚纱前面,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四,五十年了,第一次穿上婚纱。站在镜子前面,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一个花季少女。
穿上婚纱坐在化妆台前,看着自己一点点的变漂亮。打扮好的老婆婆走出来给老公公了一个惊喜,让老公公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要重新结婚一样,格外的激动。
老公公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和老婆婆一起并肩坐在一起,拍一张看落日的背影照。
摄影师找好角度,他们坐在一起,老公公悄悄的对老婆婆说了一句话:“老太婆,下辈子我们还一起看落日,好不好?”
老婆婆微笑着点头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