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男人告诉我,我是他的未婚妻。
但是,我却不认识他。
“没关系,医生说你只是暂时失忆,我们定期复诊,你会好起来的。”他温柔地对我说。
虽然我还是记不起他,但是却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爱意,还有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告诉我,他叫谢灵毓,今年26岁,我叫边衡,今年25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原本今年年底就会结婚的。
可是,我却出了车祸,右脚现在断了,医生说三个月后可以慢慢走,大半年后可以恢复正常。但是脑袋断片这个事,就比较难办了。
可能明天睡醒就记起来,也可能这一辈子都遗失了以前的记忆。
睁开眼的一霎那,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感觉自己就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信息都没有。又像是一片孤舟,荡漾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望不见岸。
孤独又恐惧。
幸好有谢灵毓陪着我。他用轮椅推着我从医院走回家,边走边介绍路边的建筑给我认识。
每天他上班前会准备好早餐放在桌面上,午餐会提前准备好用饭盒放在冰箱,我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
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渐渐适应了现在对我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世界。
“你会觉得我是个负累吗?”我觉得我现在的世界里都是他,我不知道是否关乎情爱,但是一想到他会离开我,就充满了不安。
谢灵毓停下洗菜,关了水龙头,转过头看着单脚支撑靠在门边的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轻轻拥住了我,让我把半边身体靠在他身上,温柔地说:“我不会先离开你,除非你选择离开我。”
“其实我挺喜欢吃外卖的,你不用那么累,每天下班回来还煮饭给我吃。”我没有接着他刚刚的话说下去,因为我觉得,既然他不会离开我,那么我是肯定不会离开他的。
“以前你也经常煮饭给我吃的,还说外卖不健康,不准我吃。”
“有吗,我不记得了,我现在觉得外卖挺好的,你看多方便,选择又多。”
“乖,我不累。”他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头,亲了一下我的脸颊,说:“你先看下电视,我去煮菜,很快就可以吃了。”说完,就一把抱起我,放在沙发上,走回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心里暖洋洋。
晚饭,谢灵毓做了一个番茄鸡蛋,清蒸鲈鱼和紫菜牛肉丸汤。
自从上次我说这几道菜好吃,他每隔几天就会做一次。
“吃多点番茄,以前你每天都要吃番茄,我都快吃到吐了,你还是坚持每天煮,说是要美白。”谢灵毓一边说一边像是回忆起以前的画面,不自觉地好笑。
“我现在不太喜欢吃了,但是为了美白,还是勉为其难地吃多点吧。”我假装为难地逗他。
“那我明天买点柠檬给你泡水喝,不喜欢吃番茄下次就不做了,想吃什么给你煮。”谢灵毓夹了点鲈鱼放到我的碗里,顺便把鱼刺挑了出来。
我放下了筷子,用手抚摸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你要宠坏了我,怎么办?”
他用他的大手覆盖上我的手,拇指轻轻抚摸着我的掌心,骚得我心里也痒痒的,他看着我的双眼说:“以前,你也是这么宠坏了我的。”
“那你以前是不是也离不开我了啊?”
“是的,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2
我的脚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自己慢慢走。便想着去市场买菜,煮饭给他吃。
但是去到市场,我迷茫地不知道要买什么,我想不起来他喜欢吃什么。
想着打电话问他,但是他肯定会紧张地让我赶紧回家。
我估摸着买了几个菜,准备回家大显身手。
我看着桌面上的酸辣土豆丝变成了土豆饼,蒜蓉清炒青菜变成了黄花菜,蘑菇炖小鸡变成了黑糊鸡块,想着要不都倒了叫外卖吧。
正在纠结中的我,听到了开门声,一抬起头就看见谢灵毓手提着几袋肉和菜回来了。
他看见餐桌上的菜明显也很惊讶。把手里的菜都放在冰箱,就洗了手拉着我坐下。
“你真的确定要吃吗?”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卖相是没那么好看,但是味道还不错。”他边说筷子不停地夹菜吃。然后挑了块没有糊的鸡块放到我碗里。
我把鸡块放到嘴里咬下一小口,不咸不淡,但是一股焦味已经掩盖了鸡肉和蘑菇的味道,难以下咽。
看着他吃完了一块又夹起一块,像是怕我抢了似的,我的心里很难过却又感动得快要溢出来,眼眶也按压不住潮水,缓缓落下了泪。
他看到我流泪,吓坏了赶紧扔下筷子,用两只拇指帮我拭泪,但是我越哭越压抑不住,他怎么帮我擦都擦不完。
他才想起来拿起餐桌上的纸巾轻柔地帮我印泪,边忙问:“阿衡,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哽咽地说:“我的脚不好使,脑袋也不好使。每天像个废物一样,一点忙都帮不到你,还要拖累你。
你的生活完全没有了娱乐,下班了回家煮饭给我吃,休息了就带我出去认路晒太阳。你没有了朋友的聚会,同事的应酬,所有所有的一切活动你都推了,只是围着我这么一个废物转。”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因为哭泣而呼吸不顺的鼻子,继续说:“我不想要成为你的累赘,我怕有一天你会厌弃了我。因为现在这样的我,我也很厌弃。”
“阿衡,我没有觉得现在的你有什么不好,真的,我没有哄你或骗你。我现在每天都觉得很充实,看着你每天一点一点好起来,我就觉得很值得,很满足。”说完,他没有给我再说话的机会,吻住了我的唇。
因为呼吸不顺,我的嘴微张着,他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我的下唇,便卷着我的舌头。不同于他温柔的外表,他的吻霸道地攻城掠夺,不容我半点抗拒。
最后我喘着气软倒在他的怀里,嘴里满是被他点燃烧焦了的气息。
听到他说:“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
“我们结婚吧。”我有点害羞地说道。等了良久,都没听到他的回应,我紧张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他的下巴有点紧绷。
“你考虑清楚了吗?”他说话时起伏的胸膛震动着我的耳膜。
“嗯,你不是说,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我们也打算结婚的吗。”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我怕你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你看你对我那么好,人又长得帅,性格又温和,又会照顾人,我有什么好后悔呢?”我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说,越说越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他思考着,像是在想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昂起头亲了亲他干净的下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愿意吗?”
他神情变得很凝重,双手捧起我的脸颊,用他的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无比温柔地说:“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3
成为了谢太太后,生活并无多大区别,除了谢灵毓好像很着急想要个宝宝。
其实我还没准备好,我觉得我现在还不算是一个能完全自理的人,也许我这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但是起码先找份工作。
我将我这个想法告诉了他,我能感觉到他有点失望,但是他还是很支持我。
“如果你想找工作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太劳累了,还要每天吃叶酸,喝牛奶,做好要宝宝的准备好吗。”谢灵毓将我放在他的腿上坐着,下巴搁在我的颈窝上,说话的时候,下巴一动一动地戳得我痒痒的。
我忍不住笑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哎呀,你下巴挪开点,好痒。”
他还故意地用力戳了两下,痒得我不自地头向后仰,撞在了手把上,痛得我眼冒金星,晕乎乎的。
显然吓到了谢灵毓,他赶紧用手捂住我的后脑勺,隔着头发摸索着有没有流血。
“对不起,你有没有头晕,头是不是撞得很痛?”
缓了一会儿,我觉得没什么事了,睁开眼,看到他满目的担忧,我安抚地笑笑,用食指按住他紧锁的眉头,说:“我没事,你别怕。”
他没说话,吻了下我的额头,紧紧地抱住了我。
听着他的心跳声,周遭异常安静。我闭着眼睛细细地听着,心里甜得在漏蜜,得夫如此,我觉得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有我,有谢灵毓,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他跟我说分手,我拉着他的手说不要,但是他用力甩开我的手,牵着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怎么喊他他也不回头。
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吓得猛地惊醒,脸上凉凉的,全是泪水。
看了下旁边,他不在。
虽然知道刚刚那是梦,我还是心有余悸,穿起拖鞋出客厅找他。
路过书房,他的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我不会见你的……我跟她结婚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了一会,他挂了电话。我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打开门跑了进去。
“你刚刚跟谁在打电话?”我心里知道偷听他的电话很不好,但是我心里不知为何,总是不安,很不安。难道是因为刚刚的梦吗?
“你都听到了?是陈媛,我的前女朋友,以前你也认识的,她从国外回来了,知道我们结婚了,想要见见我们。”他显然也看到我脸上的泪痕,亲了亲我的眼睛,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大醋缸,怕你误会,所以我拒绝她了。”
“哪有,我才不是大醋缸,我不过是刚刚做了个恶梦才吓哭的。”
“嗯嗯,我老婆最大方了,我跟多少女人出去她也不会吃醋的。”
“你敢!”我锤了下他的胸口,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不由失笑说:“老婆大人饶命,小的不敢。”
4
最近我总是不停做梦,各种奇奇怪怪的梦,然后半夜被惊醒。
谢灵毓很担心,带我去看医生,医生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觉得,毕竟我的脑袋曾经受过伤,有些后遗症也不为怪。
趁着周末,他一大早拉着我起来,说要去爬山,运动下,吸收新鲜空气,人也精神点,晚上睡眠好点。
我的脚已经全好了,但是他还是怕我太劳累,走一会儿看见椅子就让我休息一下,我看了看天,都快中午了,我们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
听他说山顶有家餐厅,有很多好吃的小点心,我拉住又要让我休息的他,继续往前走。
见我难得好兴致,他也没再要求我休息。
等我实在走不动了,才找了块石头坐下喝水。
擦了擦汗,我准备站起来继续走,却眼前突然发黑,我拼命睁大双眼,仍然看不到一点光。最后的意识是一只手扶着我的腰,还有一个遥远的声音不断地叫着“阿衡,阿衡”。
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却又不时有影像从我眼前划过。
从模糊,到越来越清晰,然后刻进我的脑海里,痛苦而漫长。
像是过完了一生。
我想起来了,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本来确实打算今年结婚的。但是有一半的话他没说,让我们不能如期登记的不是我发生了车祸,而是他,跟我分手了。
5
最近,谢灵毓老是心不在焉,对我也没有以前耐心,处处透着敷衍。
每每问他怎么回事,他总说最近工作很忙,让我不要多想。
但是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我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仍然是那个温柔体贴,谦和有礼的他,但是总觉得他不一样了。
难道男人也有婚前恐惧症?
直到我跟朋友在一家西餐厅吃饭的时候,看到窗边的他,跟一个女人在吃饭的时候,我懂了。
我内心的担忧像是终于得到了印证,真是舒爽又难过。
那个女人我认识,我在他的电脑上见过,还记得他当时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跟我解释,那是他初恋女友。四年前出了国,他们便分手了。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我站起来,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的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我的突然出现,显然吓到了正在交谈的他们,谢灵毓转头看到了我,我看到他眼里的慌乱。
我的心已在他的慌乱眼神中慢慢下沉,却故作镇定,继续说:“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了?那我回家等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而他,没有追出来。
周遭黑漆漆的,没有风,没有声,只有我自己用力抱紧自己的膝盖,才感觉到我还在。
我像是在黑洞里,没有时间,没有感觉,没有他,没有我。
开门声将我拉回现实,灯打开了。
我艰难地睁开酸涩的双眼,看着他慢慢向我走来。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终于开口,声音艰涩却仍然那么温柔:“对不起,我们暂时先不结婚好吗?我需要一些时间整理一下。”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没有开始。”他见我没有继续说话,想了很久,像是在组织着措辞,又说道:“半个月前她回来了,我在超市偶遇了她。便去喝了杯咖啡。”
“她说,她这几年一直想我,这次回国本来是回来找我的,但是我身边已经有了你。”
“我们并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这是真的。但是我也向你坦白,原来再见到她,我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从容。”
“现在的我与你结婚,对你很不公平。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处理好思绪再结婚好吗?”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这些,不禁失笑。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全身心爱着一个心里不止我一个女人的男人?”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不止是离开这个男人,离开了这个曾经属于我们的家,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知道如果我不走得远远的,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是那么爱他,爱到是我先追的他,追到他答应跟我在一起。
我能原谅他不爱我,却不能原谅,在我以为他已经爱上我的时候,发现原来他没那么爱我。
我四处旅游散心,但是连我自己也无法骗自己,散的只是身,灵魂却还是被拘禁着。
失魂的我出了车祸,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他将我的记忆定格在失忆前的30天。
那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但是,梦终究是醒了。
6
这一次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谢灵毓。
看着他满脸胡茬,双眼布满血丝,我却觉得相当讽刺。
他从开始的欣喜,慢慢收敛起了笑容。
我的双眼也异常冷静地看着他变化的表情。
终于他开口说道:“你都想起来了?”
“你说,你这一年图的是究竟什么?内疚?赎罪?”
他扶我起来,递给我一杯水,又坐下,缓缓开口:“你走了之后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找你,老实说,其实当时找你,我也不知道是为了挽留你还是担心你比较多,但是我必须向你坦白,我当时,是真的有松了一口气。”
“每天下班后,回家是空荡荡的,厨房里没有了你做饭时鸡飞狗跳的声音,书房里没有了你老是缠着我要我陪你的身影,关于你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以为日子久了就会好了,但是时间越久,我的心却越来越空荡荡。”
“我的脑海里都是里全部都是你。至于陈媛,直到她又来找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来这些日子,我压根就没有想起过她。”
“我开始拼命找你,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想要努力再争取你。”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看向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水杯。
他继续沙哑地说着:“有一天,医院打来了电话,说你被车撞到了,昏迷不醒。我赶到的时候,你头上,脚上都缠满了纱布。那一刻,我想到如果你不在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脸,自嘲地笑了笑,说:“当你醒了后,却失忆了。我有想过告诉你所有的事,但是我却自私地想,这难道不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吗?”
“这段日子,我过得幸福又恐慌。当你说结婚的时候,我很害怕你会后悔,但是我又想着,我加倍地对你好,等我们结婚了有了宝宝了,说不定你记起一切也会原谅我。”
我终于开口说:“你觉得可能吗?你从最最开始的时候,就骗了我。”
我强忍心里涌起的苦涩,决绝地开口说:“我们离婚吧。”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万里晴空,让我内心的难过情绪也无法宣泄。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承认,我一直爱他。
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再一起了。
“你打算去哪里?”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随缘吧。”
“如果我能找到你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吧。”
“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
7
两年过去了,我已在这个新的城市生活了两年,工作了两年。
我像是跟过去作了告别,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重新开始。
公司的部门总监上周被调去新加坡做副总,那就意味着他的位置空缺了。
大家都说,这个位置不是我就是另外一个部门经理会坐上去。
其实我觉得我还是资历不够,所以并没有抱很大希望。
哪知今天一上班,就听说是会空降一位新的部门总监。
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大家开会。
我还好,本来就没多大希望,所以也就很平常心地坐在会议室里。但是,B组的部门经理脸色就未免太黑了点。
我正低着头看邮件,大家的说话声都安静了。我抬头看向前面,黑色的皮鞋,黑色的笔挺西装,熟悉的眉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惊讶的眼里却找不到他双眼里也有惊讶,显然,他知道我就在这里。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会的。
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来这家公司是为了我吗?
连会议室里什么时候只剩下我跟他我也不知道。
他站着双手撑着桌面,弯下了腰,直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我,笑意旖旎。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知道,我跟他又有一个新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