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哥哥，我可以，出去逛逛吗？”周怀柔趴在他手边，柔顺的头发披着，偶尔有几根不听话的，被风吹着拂过他的手腕。周淮安有些心痒，看着她毫无光彩的大眼睛，心一横转了个边，继续看书，“不行。”
周怀柔的小脸上有些许失落，但毕竟习以为常，只是她心存期翼，说不定都同意了呢。重复完这段每日必有的对话，周怀柔摸索着，爬到了靠窗的软榻上，阖上了眼。一室寂静，各怀心思。
“小柔，我给你打了枣子，可甜可甜了。”顾然捧着外衫，上面是绿油油的枣子，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大声嚷嚷着进来，叫醒了假寐的周怀柔，也叫醒了久未翻页的周淮安。
周怀柔笑着咬住顾然递到嘴边的枣子，清甜的味道在嘴中漫开。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淮安，我可以进来吗？”周淮安下意识的看向周怀柔，只见她一愣，然后拿着手帕吐出枣核，“是支雪姐姐吧！我现在不方便见客，实在是抱歉。我让淮安哥哥替我去向姐姐请罪，姐姐可莫要生气。”周淮安神色复杂，避开一旁顾然愤然的眼神，轻叹一声向外走去。
“小柔！你真是，脾气太好了吧。明明就是那支雪害得你失明，为何还对她如此好，还让淮安陪着她？哼！没计较她的罪过就很好了，还敢上门。要不是你拽着我，我一定扑上去揍得她哭爹喊娘的。”
“来者是客。”握着顾然手腕的手松开，“你啊！人家好歹是个郡主，你可千万别为了我开罪了她。”
“怕什么，我也是郡主啊！从小我就看不惯她惺惺作态的样子，现在她还为非作歹，伤到了你头上，要不是你老拦着我，我一定让她跪着给你道歉。”
周怀柔失笑摇头，“你这性子与武平王倒是一模一样。”
“你这性子倒是与周太傅一模一样。受气包！”
“是是是，我的错。不过父亲可不是受气包，他为人儒雅，待人接物皆是……”
周怀柔还没说完，顾然便挥着手打断她，“行了行了，我知道周太傅好，特别在你心里，那就是观世音菩萨一样的存在。”两人笑闹了一番，周淮安便回来了。满脸纠结之色，欲言又止的看了周怀柔好几次。
虽然看不见了，但对于别人的气息和视线周怀柔变得特别敏感，“阿然，我听说前段时间赵小侯爷得了一匹好马，像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那马野性大着，到现在还没被驯服，你可要去看看？”
顾然眼前一亮，“去，当然要去。这姓赵的不厚道，得了好马也不和我说。小柔我去去便会，你等着我。”
周怀柔点头，听着她略带雀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淮安哥哥？为何不出声？支雪姐姐走了吗？”周淮安摇头，又记起什么，“她没走。阿怀，她想见你。”
“我一个人？”
“……是。”周淮安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道，“你放心好了，我就在亭子外。你一喊我就立马进去。而且我总觉得……”
“你总觉得，我的眼睛，与她无关是吗？”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足以让她溃不成军，她不想听。苦笑，“好，我去。淮安哥哥，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她？”而我，又是有多喜欢你？
跌跌撞撞的向外走，推开了每一次周淮安搀扶的手。在亭子前停下，轻声对着站在一旁的周淮安说，“多可笑。明明自看不见之后，我有无数次自己偷偷摸摸出来熟悉这些路，可还是走的踉踉跄跄。”周淮安一僵，突然想开口叫她别去了，但是支雪那么哀求他，说是有误会。说不定，她们聊一聊，这些误会就解决了呢。
一进亭子就闻到了属于支雪独特的蔷薇香，“民女周怀柔，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支雪连忙扶她起来，拉着她走到椅子旁。周怀柔咬着唇，忍受着手臂上的阵阵疼痛。“刚刚不是避开不见吗？一声声淮安哥哥叫的多亲近。”
“民女不敢。”
“不敢？有什么你不敢的。自从那日从我府中出来到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的传着我心狠手辣，毁了第一才女的眼睛，你也是这么想的？”
“民女……”
“身为周家的养女，不千恩万谢伏低做小也就罢了，居然还对主子家的少爷起了龌龊的心思，还第一才女，我呸！我只废你一双眼睛，并未将此事泄露出去，你可知我有多仁慈？”
周怀柔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神色。
“好在你还算识相，喊你来便来了。这段时日我不仅被指指点点，还得趁着周太傅不在家才能进府，这些苦都是替你受的！我给你三日，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你的眼睛与我有关的传言，知道吗？还有，既然不是周家人，在我与淮安大婚之前，你就赶紧滚出周家。下贱东西，脏我的眼。”
周怀柔点点头，安静的听着脚步声离去，又听见脚步声靠近。周淮安试探着喊她，询问她，她不应。半响，就在周淮安快忍不住的时候她抬起头，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空洞的眼神盯着他，“如你所愿。我的眼睛和郡主，半点关系没有。”
周淮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着她的眼泪他心疼的要命，“支雪和你说什么了？”
周怀柔站起来，“没说什么，就是，就是，与她无关。”
躲到自己房间里，任凭周淮安怎么敲门都不开。直到外面没动静了，周怀柔才从地上爬起来，唤来了贴身丫鬟七七，让她拿了套白色的衣裙，长时间披着懒得管的头发让她简单的盘起来，斜斜的插了根发簪。等到一同去了寺庙祈福的周太傅、周夫人回来，听到下人说少爷让支雪郡主进了府还单独见了周怀柔气的不行，又听七七急匆匆的跑来说是小姐不见了，大怒，狠狠骂了一顿周淮安，翻遍了整个周府才在祠堂里找到了周怀柔。
“小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地上凉，快起来。”周夫人心疼的要拉她起来，周怀柔一动不动。周太傅脚下带风，走到周怀柔面前。“丫头，今天支雪郡主来找你，可是说了些什么？”
“过去每次犯错，师傅都会把我放到这里思过。”周怀柔的声音还是沙哑的。跪久腿麻了，她干脆就在地上挪着冲周太傅和周夫人行了大礼，朝他们一人磕了三个响头。“怀柔感激这些年，师傅师母的养育之恩，谆谆教导。只是怀柔心里清楚，怀柔不是周家人，不能在周家赖一辈子。这么些年，够了。”
“瞎说什么！”
“小柔你怎么会这么想？”
慢半拍跟进来的周淮安也诧异的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音。她无视这些，低着头，“怀柔的眼睛，和支雪郡主无关。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我，与支雪郡主有隔阂。淮安哥哥那么喜欢支雪郡主，若是为了我，闹的这家里整日鸡犬不宁，乌烟瘴气，那才真真是折煞了怀柔。请师傅准许，让怀柔搬出去。”
周太傅皱着眉头，“胡闹！夫人，你带着丫头回去好好休息。”转身瞪了一眼周淮安，“你跟我来。”
这边周怀柔被周夫人硬拽着回了房间，两人聊了好久的体己话。那边的周太傅，罚了周淮安去祠堂思过，没他的同意不准出来。日暮时分顾然还没找到周怀柔就听下人们议论此事，了解来龙去脉后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杀到了瑞王府，被人拦着没法动手，就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这下好了，全京城都知道支雪郡主不仅弄瞎了第一才女周怀柔，还逼着她离开周家，众人哗然。支雪的名声一时跌倒了谷底，躲在王府，门都不敢出，生怕有人砸鸡蛋。生着闷气不是砸东西，就是欺负下人，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好几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