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所念人
1
初遇林子棠是在夜晚的小吃街上。
钊辰和几个男生逃掉晚自习,敞着校服杀进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几人风风火火占下位子开始点串,钊辰说了句:“你们看着点”就不再参与,习惯性打量起四周。
爆炒食材的熊熊火光,廉价啤酒在半空相碰,油腻的竹签横竖满地,各色人马操着方言唾沫横飞,一如既往。
“死丫头,老子叫你拿的是那个!”
这样尖酸的腔调把钊辰的目光牵过去。对面档位上受责骂的女孩垮着肩,目光飘忽散涣,打了一个哈欠后转身去抬一箱汽水,她俯身,发丝垂挡住侧脸,她的胳膊纤细匀长,稍把箱子抬离地面,又丢回去。她直起身,将滑落的肩带提上去,咬住下唇仰面闭了眼睛。
体内的某个器官被揪了一把,钊辰疾步上前,一下抱起箱子。
头顶的灯泡闷出黯然的光,四目相撞,凝在女孩睫毛上的泪珠悄然坠下。
莫名的苦涩泛上喉头,钊辰开口:“我帮你。”
女孩乍露出愉悦的容颜,爽朗的说:“谢了啊。”
钊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有说话,对方意识过来,揉揉眼睛笑道:“你看我干嘛,不是说要帮我吗?”
“你叫什么名字?”钊辰哑声发问。
女孩的笑意更深一寸:“林子棠,你呢?”
“钊辰。”
2
逃课的缘故,第二天钊辰一行人在走廊罚站,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被来往的男生打趣,女生注目。年轻的班主任踩着高跟鞋来训话,钊辰瞥了一眼她丰满的身材,不由自主的想起林子棠,瘦的过分的丫头,每一块骨骼都出落得一清二楚。
周五晚自习下课铃一打,钊辰利落的收拾好书本文具,书包往肩上一甩出了教室。
小吃街是那晚的模样,钊辰一眼望见了林子棠,走上去叫她的名字。林子棠正火急火燎的往烧烤上刷酱料,闻声动作一滞,他说他有时间就来帮忙,结果真来了。档位的主人,林子棠面相凶煞的舅舅在明白有毛头小子愿意白当苦力后丢下一句:“到时候可别反悔找我要什么钱”就走开了。
生意空档时间,林子棠拉开可乐的拉环递到钊辰面前,他摘下手套接过,猛灌起来。他下颔细密的汗珠,上下滚动的喉结,纯蓝的衣领暴露在她的视野。林子棠靠坐到桌沿上,两手撑开,带些痞气的说:“钊辰,你就这么帮我?”
钊辰偏头看她,眉毛上挑,不咸不淡的来一句:“你肩带又掉下来了。”
林子棠慌忙伸手,才想起自己今天换了一件长袖T恤。她瞪他一眼,转身开始折菜,窘迫的姿态令钊辰心疼又好笑,他买来甜筒哄她,她屏蔽他的示好。钊辰佯装无奈:“好吧,我走就是。”林子棠匆忙转身,唇触进冰凉的奶油里,她顺势握住甜筒咬了一口,沾着奶油的嘴角微微上扬。
钊辰克制住凑上前细看她眉眼的冲动,去招呼来客。
档位的生意要做到凌晨,林子棠以太晚回家不安全为由,硬是中途将钊辰撵到了外面,他滔滔的说服还是在捕捉到她的双眉颦蹙时戛然而止,乖乖从她手中接过了书包。
回家的道路僻静,凉风挟裹着夏季草木特有的味道。钊辰驻足,凝望耸立在城市中央的明珠塔,钢筋水泥筑成的庞然大物,顶端辐射着舒缓的光,像在浓稠的夜色里呼吸。他清晰的感觉到生命里乏善可陈的木塞被拔开,有鲜活的东西源源注入空壳。
他想,明天会更好。
3
灼眼的天光把白昼拉展得愈长,暑假一至,钊辰租了两辆自行车,领着林子棠没有目的地转悠。葱郁的绿影在大街小巷泛滥似的绵延,两人碰上颓圮的篱墙就调头另寻畅道,遇上稀罕的小吃就停车来尝,呼喊着俯冲下坡,衣摆发梢带起一阵劲风。
路过某个家属楼,收音机里传出秦腔,林子棠足尖点地:“以前在老家,爷爷总爱听这个。”
钊辰柔声:“你想他啦。”
林子棠不可置否,捏了捏把手:“我要什么给什么,可惜不在了。”
她本想接着讲述,却在瞅见钊辰那张悲情脸时敛了话题,一脚蹬到他的车轮上,口气阔达:“你搁那儿什么表情,走啦,我想吃凉面。”
两人找了一间店式古韵的面馆,面上桌后林子棠特意将配菜里的魔芋片挑出来吃了个干净,钊辰见状把自己碗里那份夹给她。林子棠眉眼弯弯,嚼着魔芋口齿不清的道了声谢,用一根新筷戳起碗里的卤蛋放到钊辰碗里。钊辰退回卤蛋,面有愠色:“别折腾了,好好吃,瘦不拉几的。”
“钊辰!”甜脆的少女音色。
两人同步看过去,钊辰见是同班同学也笑着打招呼,对方小碎步过来坐到他旁边,眉飞色舞:“你最近在干嘛?我过几天要去澳门……”
林子棠埋头扒面,感觉周身环了一群麻雀,没完没了的啼叫。她碰掉了戳卤蛋用的那根筷子,蹲身去捡,那个女生凉鞋上的水晶扣带在阳光的映射下色彩流转。
钊辰这般好的性子在学校的圈子里肯定如意,她想着咽下满口面条,团状物黏在食道口,一点一点下滑。她突然不想起身,钊辰和身旁人知己知彼的活络氛围容不得她,她窜起身摆好筷子,逃去了卫生间。
直到同学离开林子棠才回座,钊辰似笑非笑的支起下巴看她,他总是试图解读她的情绪,可对方的眸子从来清亮平静,不露悲喜。
傍晚,钊辰跟着林子棠回了店,以往这时候,生意要准备做起来了。店里飘着清煮西蓝花的香气,两人开始往外搬折叠桌椅。
“林子棠!林子棠!”
钊辰见林子棠的舅舅左右手提着食材朝他们赶来,边走边喊,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他把头扭向林子棠,只见她双颊涨红,拼命把桌椅撤回店里。
钊辰稳住声线:“怎么了?”
林子棠尽管焦头烂额也怼他晴朗一笑:“没事,你先回家,这几天就不要过来了。”
他还想说话,但领会到时局紧张,先弯腰帮忙,她急忙扶正他的身形:“不用,快走!”
钊辰在小吃街口回看,林子棠和舅舅在锁关店门,身形颤抖。自那之后的十五天,他没见到林子棠。
4
八月,月季花成型,团簇相拥,迸发沁润香气,持续上升的温度几欲把城市焖熟。钊辰带队在篮球场上火拼,他完成一次次传球和投篮,汗水淌过皮肤,冰镇水入喉,五脏六腑一阵松弛,闭上眼,当头烈阳烤得眼皮上红斑驳驳。他想,林子棠好像还不知道他会打篮球。
活动到下午七点,大家解散,钊辰照例去小吃街溜达一圈,他指尖提着汽水,外套搭肩,逛得悠然又惆怅。他跨进一间新店,这里专卖色泽可人的草饼,他对这种甜腻的点心并不感冒,可是林子棠会两眼放光。
他夹在熙攘的人流中朝街口走,猛然看见那扇半掩的店门。
他几乎冲了进去,舅舅蹲在水池旁拧抹布,看他一眼低下头去。他走到里间,林子棠站在椅子上,罩着陈旧松垮的大褂,踮脚掸着灯罩上的灰尘,面部轮廓被橘色的灯光衬得格外明晰。
钊辰隔着浮动的尘埃定定看她,她总算注意到来人,难掩惊喜的跳下椅子,铆足了劲喊一声:“钊辰!”
疑虑,不满,因过度牵挂产生的责备,钊辰从再见她就疯长的情绪霎时烟消云散,胸腔中只留一股钝痛,她有瘦了些,锁骨深邃得惊心。他晃晃手里装着草饼的袋子,眼睛眯起来。
那晚店里不营生,单纯大扫除,三个人默默干活,鲜有对话。末尾,舅舅对钊辰说:“明天开张,你要愿意就来吧。”
余光里,林子棠大口嚼着草饼。钊辰边洗手边说:“叔,我肯定来。”
他擦干手,同她道别,她兔子一样蹦到他面前,解着大褂的纽扣:“我送你。”
两人并肩,说些琐碎的事,语气平和,至于两个礼拜前的那次事故,林子棠并未提及,钊辰也当过去。他带她去音乐广场看喷泉,水柱交错喷涌,打湿燥热的空气,溅人一身清凉,他拉着她的衣角让她往后挪些,她没心没肺的笑。
轻而易举的抹去为期十五天的间隔。
到了楼下,钊辰拍拍她的肩膀:“行啦,叫你不要送这么远,快回去吧。”
林子棠摇摇头,一本正经:“我看着你上去”。
钊辰笑着背过身进入楼道,迈出腿一次跨上三个台阶,站定,转过身来冲她挥手。少年刀削斧凿的身躯挺拔而立,投下修长的黑影,没过眼前人的鞋尖,小腿的肌肉线条流畅,细腰宽肩给黑红相间的球服衬得无余。
林子棠别过脸去:“就你腿长行了吧,滚蛋。”
楼道的灯渐次亮起,潜伏于角落的飞蛾扑扇翅膀,撞向布满裂纹的灯罩,膝盖上得几处淤青顶出略微痛觉,喘气声伴随上移的步伐加重。
“钊辰!”声音在空荡的楼道荡开。
他在某一级台阶上,心跳如雷,耳膜发胀。
“其实那天我跟舅舅在躲债。”
5
盛夏的光热色形铺天盖地,混淆掉东西南北,她被封闭,辨出匿在轰鸣蝉叫中的沧桑嗓音:“阿靳,求你好好待子棠……”风声呼啸,潮水彭拜,万木窸窣,天旋地转。
冗长的梦。
林子棠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神迷难拔,由着脑袋甸沉拙沌,眼珠朝空气流动处转,空无一人的街道,天际灰蒙,乌云翻滚,清冽的风搅得檐下的条幅一团乱麻,舅舅倚上门框点烟。
视线收回来,趴起身,胳膊肘挨到立体的袋子,她撕下上面的便条:这个梅子挺好吃的,叔叔说今晚店里应该不会太忙,我有事先走了。
林子棠含一颗梅子在嘴里,腮帮凸出一小块,她想起明天钊辰该开学了。
丝密的雨线斜入城市,沾湿道路楼宇,教室里气压很低,三十几号人蔫蔫地听着广播里校长激情四射的高三寄语。后排的女生点点钊辰的脊背:“钊辰,你要是困了就睡吧,我帮你看老师。”他把脸埋进交叠的胳膊间,耳边渐渐息音。
放学时雨势滂沱,死党大呼小叫着揽过钊辰的肩膀闯进雨幕,两人缩着肩站在校门口,眼神跟着来往的人左右移动,指望蹭伞。
一片红晕在头顶开屏,顺带一声:“走啊,愣着干嘛?”
钊辰从林子棠手中交接过伞柄,她将手缩进袖口,啜一口另一只手里的奶茶。她穿着跟伞色近乎一样的套头衫,他唏嘘:“小红帽啊。”她一把抚落连领帽,无语的瞥他一眼。
死党看着那二人的背影,独自在雨中凌乱。
伞不足将二人全部笼罩,钊辰护好林子棠,自己的肩头淋得透彻。她咬着吸管突然停下,鼻翼有动静,目眦蔓延出纹理,他看在眼里,暗自叹气,把伞推给她,跑去前方四百米处的拐角买关东煮。她在原地笑弯了腰,她刚才只是嗅到了关东煮底料的鲜味,他怎么能领悟得如此之快。
关东煮的腾腾白气在林子皮肤上氤氲开淡粉,钊辰举着伞低头看他:“没想到你来接我。”
她用舌尖扫去唇边的油渍,咳了两下:“我就来通知你,以后别往店里跑了,你已经高三了。”
他笑她瞎操心,又在她的目露凶光下谢她心系草民。
林子棠说的没错。高三令绝大多数人警醒,惜时如金,学校把晚自习延长到上限,周六和周日上午剥来补课考试,学生的桌角磊一座书山,抽出复习资料不再讲话。
钊辰饶是想去店里也没机会,一沓理综卷等着他下笔,下课要去办公室默写拗口的古文,单词也还不熟……他顺着高三的浪潮,疲惫又充满斗志。
只是做广播操时,打温开水时,他想的还是她。
6
雨季漫漫,车轮碾压过水洼,柏油马路上水光粼粼,城市终日杵在在潮湿里,叶脉沐得筋柔,花瓣泡得溃烂,人们称些柚子或者百香果回家,瓜果清香散了四处,花绿缭眼的伞挨挨挤挤,拼出一个斑斓的苍穹。
林子棠透过书店的落地窗,看着钊辰和同伴抱着练习册从复印店出来,穿过马路进了校园。
“姑娘,我看你常常来这儿,你是一中的学生吗?”
“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姑娘……”
林子棠的眉毛一跳:“啊?!哦,不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店主和蔼的笑,她随手拿起一本书:“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雨滴拍在窗户上蠕动成线型,林子棠甩了鞋上床盘腿,翻到书的首页,四句颜体诗:朝有所念人,遥隔万里乡。心有所感事,沉结深深肠。她默念一遍,下床翻箱倒柜搜出一支彩笔,在手背上试水。
舅舅的房间里电视换了台,天气预报明后几天仍是大面积强降雨。
成人礼那天下午天公应景现了彩虹,学校免了高三几堂课提前放学,钊辰一身西服顾不上换,冲刺到店里,不由分说的拉着一脸惊诧的林子棠点了一堆小吃。
她近距离的看他狼吞虎咽,发现他的眼袋重了许多,明显累积着倦意,被课业负担摧残的少年不复昔日的神采奕奕。她下意识的去摸他的头发:“不跟你抢,慢点吃。”感受到指腹的温度,他的脊背有一瞬僵硬,他扬言要吃个昏天黑地,飞快的掩饰掉情愫。
那仅是一段插曲,她陪他走到小吃街口的牌匾下,嘱咐他照顾好身体,他则又投入到高三的主调中去,沉默的同考卷对弈,要打的仗是一场接一场。
他偶尔也耍脾气,挑灯夜战,没来由的摔笔,在阳台上踱步,对比小区的万籁俱寂和小吃街的人欢马叫,想着林子棠湿漉漉的双眸,只觉期许遥遥无望,继而又鞭策自己,冲一杯速溶咖啡,坚持伏案。
雨霖霖,夏天的气息消失殆尽。
7
年底,小吃街张灯结彩,游人如织,舅舅熬了一大锅鱼丸汤供人免费品尝。林子棠把碗捧给金发碧眼的小男生,小男生的母亲请求合影,她害羞,把半张脸藏到针织围巾后。头发被毫无征兆的撕住,她忍痛看清那人的嘴脸,瞳仁扩张。
中午吃饭的时候,钊辰想着那道只能解答一半的模拟压轴题食不知味,死党贴上来八卦他和林子棠,他回应一个白眼,死党发出意味深长的调笑,他的一颗心雀跃起来,确实是很久没见她了。
自主招生考试的题目倒也在意料中,钊辰有些得心应手,走出考场,他深呼一口气,重见天日的感觉。他坐公交回家,车厢里寥寥几人,放着抒情爵士,他伸指在窗户上乱划,勾去水汽,凭着透明的轨迹窥望灯火霓虹。
到家,他陷进柔软的床榻,本想就着入眠,可大脑上满发条般运转,他苦笑,绷了几个月的弦即使放松也伴着后遗。他下床喝了一杯水,时钟显示十一点钟,他想去找林子棠。
满地的碎片瓦砾,桌椅炊具七零八落钊,辰在一片狼藉中站站立。对面营户的大妈拿着扫帚过来看一眼:“前几天被砸了,听说是欠人钱迟迟不还。”
钊辰关上店门,带着一本捡到的书离开。
朝有所念人,遥隔万里乡。心有所感事,沉结深深肠。
“朝”和“沉”用蓝线围着。
8
林子棠的父亲嗜赌,抵掉了一手打下的家业社稷,妻子出走另寻依靠,他死性不改,搭进去一条胳膊后下落不明,爷爷接管林子棠的全部,去世前买了房子,替逆子自掘的深坑填上一隅土,遗书十余行,全是对小丫头舅舅的哀求,他不能叫小丫头在阳世上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她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她不曾见过光明。
红毛小子拿筷子在炒面里七搅八缠,妄图再出现一块火腿,对面推过来一盘荤菜杂烩,面前的女生笑得狡黠:“小弟弟,校服借我穿穿呗,这些随便吃。”红毛小子麻溜儿脱下校服丢给她。
林子棠小心翼翼的穿梭于教学楼中,总算找到了钊辰的班级,她绞着手指立于后窗,见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时不时用三角板指点黑板上的字符,笑时两排贝齿,肃时眉宇英气,风华正茂。她如涉世的小兽目睹光怪陆离,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钊辰,你是光明。
9
高三毕业后的某个黄昏,钊辰登上了明珠塔,这里正在申请成为3A级旅游景区,相信不久就会被众人问津。风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他眼角低垂,衣衫猎猎作响,甚至感觉缺氧。
火烧云撕裂着燃红了半边天,嶙峋的山脊线错落出视野,他回忆初遇林子棠的夜晚,她隐忍一切的眼神,在楼道口,她诉说不幸的无奇表情,喉咙里像是塞了块海绵,晦涩得厉害。
还有很多,他跌入脑海中的情景复现,炽热的夏日光影拉他上马,华灯初上,星辰显落,林子堂唤一声他的名字,着迷骤停,耳道呼呼风声,鸟瞰城市,万般气象,他即将离开。
钊辰喃喃:“林子棠。”
10
午后,我从酒店出来,戴着宽边凉帽沿海吹风,有个白瘦的女孩突然跑过来,说店里很忙,请求我帮她寄张明信片,我反正闲着就答应下来,她连声道谢,向远处跑去,绸缎一样的长发乱在风里
我捏着明信片的一角,漂亮的海滨风景后是端正的字迹:我重新入学了,选了跟你一样的理科,有时间会和舅舅一起打理海鲜店,不必担心债务问题,店里生意特别好,我很想你。
我找到市区的邮筒把明信片投进去。
回来海边,波涛层层,我长久的凝望一块礁石,想起那张明信片收件人后的姓名。
钊辰。
怪好听的。
我伸伸懒腰,也决定去写一张明信片。